“司马当真要替那啬夫主持公道吗?”邓氏祖宅外,张南站在梁甫身边轻声询问。
邓氏屋宅外,梁甫看一眼这错落有致的乡景,点了点头。
“邓氏宗族数千人,传承百年的大族,没想到在这乱世,竟也沦落此等境地。若天下承平,这里该是一方净土。”回首屋宅内依旧在商量的邓芝几人,梁甫颇为感慨。
“如此司马便要与那傅士仁结怨,可否值得?”费观面有忧虑。
“宾伯,大丈夫立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梁甫忽然正色,声音也朗然起来,“若这等伸张正义的举动,都要思量得失。我们从始至终追寻的匡扶汉室,还有何意义!”
费观愣住不语,张南在旁也是颇有触动,他对梁甫有盲目的个人崇拜。
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梁甫这才重新欣赏起诺大的邓乡。数千人的庞大族群,在任何时候都值得为其搏一搏。
“伯汉。”刚刚领着族人走出来的邓芝,大约是将梁甫的话听入耳中,此时难免有些羞愧,“原本我是想随你去新野的,三老万般不肯。因此便让游缴邓弋随你一道。”
“伯苗乃邓乡主心骨,自该周全。”扫眼邓弋,梁甫又道,“舍他外最好再带上几名当时在场的亭长、里正,也好做个见证。”
闻言,邓芝也觉得合理,连忙招来本地的亭长、里正让他们随行。
而梁甫提此建议则完全是怕邓弋独自跟着,中途若有意外,那就扯不清了。
于是,聆听三老的叮嘱后,几人便动身要去新野。
“梁司马。”不料梁甫刚转身,邓芝却忽然将他喊住,回首去看,只见邓伯苗此时也纠结道,“伯汉方才的慷慨陈词,我也是听见的。此事还请莫要逞强,实在不可为,我领族人避难他处便是。”
说完,邓芝侧首无奈叹息。啬夫、三老两人也是哀愁不吭声。
当场梁甫却是豪爽朗笑起来,“难不成我梁伯汉在诸位眼里就这般没有本事吗?”扫视啬夫两人,“长者且宽心,此事我定为你们主持公道。纵使典农都尉掺和其中,我也要揪出恶吏,还州郡以清明!”
说罢,梁甫也不待邓芝再说什么,拱了拱手,便转身领着几人潇洒离去。只留顿在原地拱手还礼的邓芝,喃喃自语,“此人着实是位豪杰人物!”
几人出了邓乡寨门后,龚仲连忙迎上来,扫眼邓弋几人,面露疑惑,“司马,眼下是何情形?”
“邓乡三老、啬夫、游缴联合指证,典农都尉营有恶吏杀人,我们要去拿人。”
“当真?”龚仲瞬间瞪眼,略显兴奋,“俺早就看那鸟厮不爽,我去拿!”
随着龚仲这一嗓子,众儿郎纷纷涌了过来,将梁甫几人围在中央,等他言语。环顾众人,梁甫当即指了指邓弋,正色道:“方才邓氏族人一致指控恶吏强征赋税又谋杀里正,具体情形让这位本乡游缴与大伙说话。”邓弋当场便说起那啬夫子侄的遭遇。
“那几个家伙也太嚣张了!”听完龚仲第一个表示愤慨,“还有那傅士仁也一定不是什么好货!”
龚仲是个急性子,喜欢嚷嚷,不过这次大伙都颔首认同。
“那傅士仁是何人,我此时也不好做评价。”当下梁甫也从容开口,“但这几個恶吏若不抓出来严惩,我想诸位与我怕都会心有不安。而我将此事告知大伙,也是征询诸位意见,这公道咱们讨还是不讨?”
“这还有甚好说,司马说弄谁俺们就跟着去。”龚仲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发声,众人也纷纷跟着应和。
大伙势弱时隐忍也就罢了,如今邓乡正是接下来要屯田的地方,如何能不管。见众人斗志高昂,梁甫也不废话,“文进,你选十数名好手跟我们去寻典农都尉。”
“十数人够不够?”费观担忧。
“并非只这些。”摆摆手,梁甫继续安排,“我们自然还需要其他安排,龚仲替我跑趟新野城,去寻昨夜一起喝酒的糜芳、糜子方,就说城东的棚舍有份富贵需要他来取。”
又看眼龚都,“龚大兄,待会我们到了棚舍,麻烦你先去寻早上与你角力的那傅力的族兄,傅肜。让他率部去棚舍汇合,一定要与他说明原委,虽然这人并不一定会帮助我们,但我们需要更多人见证此事。”
再次环顾众人,梁甫最终将目光落在费观身上,“宾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我们这边各自分头行动后,你领着这数百名弟兄先不要去棚舍,可以育阳亭稍作休整,半个时辰左右,可以往棚舍去。
那傅士仁狡猾,我们直接一股脑涌过去,他必然会心生戒备,也不会配合我们对证。所以,我们要先让他放松,示弱,而后再动手。虽然我们行的本来就是正义事,但我也不想儿郎们有丝毫风险。”
接下来,再叮嘱些细节后,梁甫便领着张南、邓弋等十数人直奔傅士仁在城东的棚舍。
棚舍搭建在一片贫瘠地上,外围圈了一圈护栏,有成排的庐舍和屋棚,都是留给屯田的戍卒们休息的。虽然此处没有营帐,但和营地的布置却是差不多。此时,护栏门口还有几名戍卒守着。
守门的戍卒虽然见梁甫十数人行色匆匆可能有什么急事,但还是将他们拦住。“典农都尉驻地,闲杂人等不得进。”
掏出棨传递给戍卒,梁甫面色凝重,“我是军司马梁甫,眼下有紧急事情需要告知都尉。若是耽搁,你谁也吃罪不起。”
交还棨传,戍卒正准备说只有梁甫一人能进,却见他已经大步踏了进去。
而身后张南、邓弋也迅速跟上,几名戍卒还想呵斥,却被当场制服。
门口的动静自然也引起营地内戍卒们的注意,而原本留在棚舍维持治安的卫卒,此时也迅速冲了出来。
同时典农都尉的庐舍内,傅士仁的功曹也连忙走出来,待瞧见梁甫时,他也是面色惊疑不定,小心凑到面前询问起来,“梁司马,上午才让你去的邓乡,如何现在就回来了?”
“我有重要事情需要向都尉禀报,所以立即赶回来了。”
“都尉此时正在会见客人,实在没有办法见你。”
“假军司马梁甫,有事请见都尉!”当场梁甫直接大声喊起来,而后踏步朝里面庐舍走去。
“司马,司马!”功曹正在打量营地情况,想把动静降到最小,没成想梁甫直接喊出声来,让他仓促间,根本拦他不及。
梁甫往前走,身后张南等人也跟冲过来的营地卫卒互相推搡起来。
“放肆!”当场庐舍的门被打开,傅士仁从里面走出,怒目横扫张南众人,“谁让你们在营地喧闹的,统统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