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前急救的中班要做到晚上11点,祁镜为了一院这几个疑似病例只能先和夜班提前做了交接,当然也让他帮忙为自己顶了两个小时的班。
这种弹性的工作时间,调整起来也很简单,以后帮着补回来就是了。
得来的时间祁镜一点没浪费,全用在了和刘坤扯皮以及背后人员的调度上。一来一回间,一院急诊还是原来那个急诊,没变。但去过行政办公室的祁镜,回来后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祁镜了。
现在情况特殊,祁镜都没来得及回站换回自己的衣服,就穿着一套院前急救的制服。从休息室里随手顺了件白大褂后,便进了诊疗室。
显然,刘坤的电话先他一步到了这儿,诊疗室里的那些医生脸上没有半丝光彩。
谁会希望自己工作的地方被个外人指指点点,尤其对方还是个住院。就算现在有了医师资格证,但也太年轻了点。
然而刘坤作为副院长,他的话不能不听。细想起来,行政指导临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他们早就习惯,所以没难受多久就释怀了。
这时阿q精神很好地诠释了,一个人该如何在这种逆境中继续工作。
一院留观虽然没丹阳医院多,但今天也是满负荷运转,走廊都已经睡满,还压了不少急救车的床。现在他们都累得不行,既然有人来给自己分担压力,多好的事儿啊。
至于别的,那就眼不见为净吧,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其他事儿都和自己无关。
祁镜知道他们的心思,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宣布自己权力的。
说了些大概的情况后,他还是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但为了大家方便,也为了我能更快找出那些病人,我还是姑且问一句,有没有人肯帮我?”
果然坐在办公桌旁的几位医生毫无反应,而一旁的实习生就更是噤若寒蝉了,似乎面前的病历本和处方单变成了金老的武侠小说,纷纷埋头苦读了起来。
祁镜之前就预想到了这个情况,要的也是这个效果,所以没说什么,直接打了电话。
“老纪,怎么样,出的来吗?”
“嗯,和雅婷刚说好。我现在就出门,不过晚上出租不太好拦,不行我就骑车过来。”
“好,注意安全。”
......
“我已经在路上了,祁哥放心,十分钟后到。”
“好。”
......
“祁哥,我待会儿一下班就过来。”
“给院里急诊的名单也做一个梳理,找找可疑病例。”
“已经在做了。”
“对了,你爸那儿怎么说?”
“不管他,要问起来就说临时有抢救住医院了。”
“好吧。”
八点多联系完袁天驰和蔡萍后,祁镜也没落下这三位。
今晚夜班是夏薇,三人都有空,祁镜一个个去了电话,都是呼之必应。唯一麻烦的恐怕就是纪清和胡东升明天的早班,到时候唯一能帮到自己的就只剩下高健了。
钩体病不像其他疾病,看个实验室报告就能确诊,想要真正确诊钩体病非常花费时间。
祁镜现在时间吃紧,一院几个病人情况都不容乐观,还是尽快做完鉴别诊断,然后直接诊断性用药最实在。
至于今晚是不是要熬夜,熬夜之后该怎么办,暂时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现在怀疑的病人里,已经基本被祁镜确诊的就是那位刚送来的17岁姑娘,这也是唯一一位得到了蔡萍肯定的病例。因为“青壮年脑干损伤要怀疑是否有钩端螺旋体感染”这句话,就是当初她告诉祁镜的。
从检查后的结论来看,这位姑娘是脑干出血,但其实这是两个“现实”杂糅在一起混合而成的错觉。
一件是她的头颅ct报告,从片子上不难看出有颅底散在的出血点。而另一件就是临床症状,有延髓和脑桥损伤的各类症状。
两件合在一起后,医生自然而然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给出了脑干出血的判断。但真要细究起来的话,出血的依然是血管,其实和脑干本身没多大关系。造成的症状其实是钩体产生的血管炎,以及脑出血带来的压迫。
现在全icu里病情最重的就是这个姑娘,必须第一时间治疗。
“何主任,现在就是这个情况,你觉得......”
“我相信你的判断。”何天勤挨不住十二个小时以上的工作,九点下的班,现在已经在家了,“脑干出血外加那么严重的贫血,她原本的预后就很不好,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那治疗上......”
“不就是青霉素嘛。”何天勤叹了口气,“我来和他们说吧。”
“何主任要注意青霉素的赫氏反应。”祁镜最后还是解释道,“钩体对青霉素非常敏感,很容易被杀死。但死后虫体崩解会给病人带来非常大的刺激,所以要提前加入糖皮质激素。”
“嗯,我知道。”
何天勤的动作很快,才刚电话完,icu那里就有了动作。
先是一位医生接了电话,与何天勤一起定下青霉素治疗方案后就找到了姑娘的母亲,交代完病情,治疗正式开始。先用激素铺路,提前降低身体的炎症反应,紧接着便是大剂量青霉素冲击,争取迅速杀灭她体内的钩体。
治疗需要时间,祁镜等不及看结果就转移了目标。
22:15,胡东升到了一院。和祁镜汇合后,两人把目标放在了同在icu的那位环卫女工身上。
她的情况一样危重,但症状却和脑干出血的姑娘完全不同。黄疸、肝衰竭、肺出血、昏迷高热,现在连肾脏也快撑不住了。
祁镜现在权力在手,病人所有的病历和治疗经过对他们都是完全开放的。看着病历本和贴在其中整整两页的医嘱单,胡东升完全没有头绪:“祁哥,这病人好怪啊。”
“当然怪了,90年代时丹阳就很少见到这种病了。”
“是什么?”
“挺典型的黄疸出血型钩体病。”
祁镜看了看医嘱单,见激素还在用,便准备在医嘱单上写下“青霉素”。但这时主管icu的医生走了过来,对祁镜这种僭越的做法非常反感:“朋友,我可没听刘副院长说你有下医嘱的权力。”
“嗯?”祁镜皱起了眉头,“刚才何主任没和你说么?”
“说什么?”
“我不开药方只下医嘱,你要是觉得不好划掉就是了。”祁镜放下笔,“不过要是人没救回来......”
他把医嘱单连带病历本往这位医生面前推了一把,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