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志高忽然回头问了一句甘奇:“甘相公,小人想求您一句话,我蒲家,在泉州到底还有没有活路?”
“不作奸,不犯科,好好过日子,自然就是活路。”甘奇如此答道。
“那好,希尔你带走,只愿你待他好,二十贯我蒲家不要。”蒲志高如此答道,也有一些负气之感。
甘奇点着头,把茶几上的那杯茶一饮而尽,起身:“我在门口等着,把人送出来。钱明天送到,一分不少。”
说完甘奇起身出门,众多铁甲收刀入鞘,随着甘奇出门而去,警戒的眼神依旧看向众多蒲家人。
到得门口,甘奇停住了脚步,眉头微微皱起。
此时甘霸在后出言:“大哥,就这个机会,依我看,都杀了自在!”
甘奇叹息道:“蒲家好汉多啊!”
“大哥所言何意?”
“好汉若是没有这么多,倒也罢了,做什么事情,多少要讲点规矩,也要注意一点影响,不能把泉州其他的胡番商人给下坏了。但是这蒲家偏偏就出了这么多好汉,何必呢?”甘奇说的话语有点没头没尾。
甘霸一时之间没有闹明白,又道:“越是好汉多,越是要看看到底谁才是好汉。”
“对,就是这个道理。”甘奇刚才那番话,是一种无奈。
甘奇今日来,不是真来谈什么价格的,就是来打探一下蒲家的虚实,其实他也把蒲家想简单了一些。因为之前拆塔寺的时候,蒲志高认怂得极快,导致甘奇以为这蒲家不过尔尔,贪生怕死之辈居多。
但是今日,甘奇知道自己想错了,这蒲家还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反而多是硬汉。若是蒲家没有这么多喊打喊杀的硬汉,而多是那些低眉顺目的人,倒也好说,大家都好说。
甘奇此时也没有必要立马再下狠手,因为直接下狠手也是有连锁反应的,泉州的繁华,主要靠的还是胡番商人,若是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就把蒲家如何了,其他的胡番商人必然会被吓到,也怕蒲家的命运落到自己头上。
那么就有许多胡番商人可能大规模离开,这就会打击泉州现在繁荣的经济贸易。
所以之前甘奇对于蒲家,还是想用柔和一点的手段来慢慢打压的,一步一步来,慢慢找借口找理由。
温水煮青蛙的计策,有些不太妥当了,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甘霸见得甘奇认同了他的观点,又道:“大哥,那我带人杀进去?”
甘奇摇摇头:“不必……如此就杀进去,到时候满城胡番都要跑光,还得要个谋划,合理合法。”
“大哥,我早就烦透泉州这些胡番了,跑光才好,也省事了,一了百了。大哥,让我杀进去吧。”甘霸又道。
甘奇看着甘霸,笑了笑:“还得指望这些人赚钱呢,怎么能都吓走了?不能太意气用事。”
“咱们自己有船有人,怕什么?”甘霸又问。
“咱们的船,以后多是不会远走西洋的,得留在大宋附近,用大用处。这远走西洋的贸易之事,暂且还是要多靠这些胡番之人。”甘奇如此解释着,也是帮着甘霸思考,真正要独当一面,不能只凭着一腔热血。
生意这种事情,还是得靠生意人,全靠自己一个人,那是不现实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来大哥是有定计,反正大哥谋划的事情,总是妥当的,我照着吩咐行事就是。”甘霸兴许不太喜欢多用脑。
甘奇倒也不气馁,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是傻子,甘奇知道自己只要慢慢潜移默化,甘霸迟早也是一个真正动脑的人。
蒲希尔被送出来了,直接上了车,哭哭啼啼的。
甘奇也上了车,蒲希尔泪眼婆娑,开口问道:“甘相公,你为什么要杀我二哥?”
甘奇知道自己要面对这一幕,说道:“他要杀我,我自然要先动手杀他。”
“那你为何又还要我?”蒲希尔这一刻的纠结与心碎,旁人是难以感受得到的。
“因为你是我的人。”
“我兄长们说,你要把蒲家赶尽杀绝,是不是真的?”
“若是你那些兄长们一个个还要对我喊打喊杀,我自也不会客气。”
“就不能好好的和平相处吗?”这小姑娘的内心,依旧带着天真。
甘奇沉默了。
“相公,夫君,就真的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吗?我的兄长都是好人,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也不一定,他们杀起人来,想来也是不眨眼的。”
“我兄长们才不会杀人,相公你一定是误会了,相公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甘奇低头看着小姑娘,这小姑娘还真以为他们蒲家就是简简单单的良善商人而已。却不知这大海上,能积攒下这份大家业,怎么可能手中不沾鲜血?
大海是什么地方?大海就是没有任何约束的地方。别人没有约束,你也没有约束,你不狠,别人也会狠。你不狠,早已成了大海中的鱼食,还谈什么家业?
那些蒲家硬汉,若不是在大海上纵横来去,嚣张惯了,今日岂能这般硬气?还要打要杀的?
良善人家,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嚣张的人?
这姑娘太天真。
“许是我弄错了吧,只要以后你的那些兄长们不再作奸犯科,老实本分,自然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甘奇如此安慰一句。
“嗯,我兄长都是良善人,相公以后就会知道了,他们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商人,都是赚的辛苦营生,一定不会作奸犯科。”
甘奇给了一个微笑,表示认同。只是心中不免也有些悲哀,许多事情,对于这个天真的姑娘来说,一定是难以接受的。
却又是甘奇不得不做的。
甘奇把她带回去,兴许就是想把这种伤害降到最低,甚至也是把她保护起来,但是再如何降低,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小姑娘给甘奇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的兄长不会作奸犯科,都是良善人。
甘奇心中却在想怎么让这些人作奸犯科,然后有一个合理合法的借口去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