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家大宅的大厅之内,济济一堂。
甘奇带着一队铁甲走了进来,迎接他的是所有人不善的目光。
甘奇脸上却还有和善的笑容,铁甲左右散去,站在大厅廊柱旁边,只有周侗与甘霸贴身在甘奇身边。
甘奇直接走到正中落座,开口笑道:“今日人都到齐了吧?蒲氏人丁兴旺啊!”
蒲志高起身见了一礼,然后落座,挤着笑脸答道:“回相公,人都到齐了。”
甘奇左右看了一下那些怒目而视之人,还笑了一语:“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蒲志高立马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呵斥道:“还不快给相公见礼?”
满座几十人,不情不愿站起来拱了一下手,连稀稀拉拉的拜见之声都没有,又各自落座了。
甘奇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轻慢之感,反而抬手笑道:“不必多礼。”
然后甘奇再道:“蒲掌柜,你们这价钱可商量好了?我也好把钱给你们送过来不是?”
“回相公话语,大家正在商量此事。”
“哦?正在商量?那也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也听听大家的意见,我这人向来不把钱放在眼里,只要诸位能满意,价格高一点也无妨,也免得你们争执不下。”甘奇是真的和善。
蒲志高眉头抽动了两下,环看了一下众人,又道:“相公放心,今日定然商量一个结果出来,这里有些吵杂,相公不若明天再来如何?”
“不必,既然来了,那就把事情定妥了,免得我再跑一趟,明天我就差人把钱送来,不知大家满意的价格是多少啊?”甘奇不是来得巧,而是挑着这个时间来的,因为他知道蒲家所有人正集合在了一处。
蒲家人,在海上也是无人敢惹的硬茬,总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受不得这种鸟气,忽然起身怒道:“甘奇,你不必在此假惺惺做个好人,我蒲家没有哪个不想杀你而后快!”
这句话一出,蒲志高面色大变。
“什么?”甘奇掏了一下耳朵,做足了恶人的姿态,说道:“杀本官?造反?本官乃朝廷五品命官,你却敢直呼本官大名,还敢当面威胁本官性命。来,到本官面前来,再说一次。”
“相公,小泼皮不懂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小人之后一定严加惩戒,相公息怒……”这是蒲志高的话语。
甘奇摆摆手:“没事没事,本官想来宽厚,只是刚才没有听清楚,叫他出来当面说一说,也好让本官能自省吾身,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我怕你吗?我蒲洋,那也是说一不二的汉子,到哪里也受人敬重的,你如此欺人太甚,我蒲洋岂会向你这个狗官卑躬屈膝!”
甘奇此时才搞清楚刚才那句喊打喊杀是谁说的,抬眼望去,笑道:“倒也……倒也是条好汉!”
“滚出去!”这是蒲志高怒斥之语。
甘奇却不管蒲志高说什么,而是抬手招了招:“来,近前来说话,咱们辩个道理。”
蒲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年轻人,此时看了看蒲志高,又看了看甘奇,真就迈步从人群里出来了,抬手一指:“你道我真怕你不成?辩道理,你这狗官有何道理?”
甘奇也站起来了,还有笑脸,回头看了看蒲志高,问道:“蒲掌柜,我真没有道理吗?”
蒲志高听得甘奇这么一问,他没有答话,兴许他真的以为甘奇要辩什么道理,兴许他只是在讨好奉承的话语说出口之前犹豫了一下。
此时,甘奇的手放进了腰间的牛皮袋子里。
嘎啦,击锤已起。
“嘭!”
一团青烟,一声嚎叫,一个强壮的身板,倒地而去,鲜血四溅。
倒地的自然是要与甘奇辩道理的蒲洋,此时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双眼睁得大大,瞳孔不断扩散,身体还在剧烈抽搐。
这一幕,太过突然,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甘奇的话音传来:“这个道理,明白与否?”
满场几十蒲家汉子,全部站了起来,所有的眼神看向甘奇。
“狗官,你竟敢杀人?”
“狗官,血债血偿。”
这一瞬间,又有不断的哐啷之声大作,一队铁甲不多,二三十人,皆是拔刀出鞘。
甘奇也不理会这些,然而又把手伸入了皮袋之中,拿出一个不长的铁条,用有布团的一条捅进枪管之内,清理着枪膛。黑火药就是麻烦,每开一枪都要清理一遍枪膛里的残留物。
愤怒的蒲家人,一个个从座位而出,就要往甘奇身边涌去。这些汉子,在海上那也是杀人如麻的人物,身上血性是真不缺。
蒲志高连忙几步走到甘奇面前:“回去,都回去坐好,不要动!”
“爹,他把二哥都杀了,你还……”
“大伯,拼了吧!”
周侗甘霸两人,早已到得甘奇身边,甘霸提着自己的刀左右指了指:“来,哪个不怕死,来!”
甘奇又从皮袋之内拿出了一个小牛角,牛角中空,里面装的就是火药,尖头处有一个小盖子,盖子打开,便把火药往枪管里倒。
甘奇的动作不快,慢慢悠悠,倒了火药捅两下,塞个纸团再捅两下,放一颗铁珠进去,然后再塞个纸团,又捅两下。
终于弄好了,甘奇开口:“商量好了吗?”
蒲志高的手臂不断在空中往下压,示意众人不要冲动,此时实在冲动不得,哪怕在这里把甘奇杀了,这蒲家怕也是留不下一个活人。何况甘奇哪里是那么好杀的?满场二十几个铁甲,外面想来还有更多。
死了儿子,蒲志高也只能忍着。
“甘相公,你要船,我给你就是,给你就是!还请甘相公手下留情!”这是蒲志高说的话语。
“嗯,这般多好?希尔呢?我今天一并带走。船价,我做个主,二十万贯。”甘奇又慢慢把火枪收回皮袋子,又坐回了座椅。
蒲志高也满场大喊:“坐下,都坐下,都闭嘴做好。”
蒲家的汉子,没有人坐,反而一个个把拳头捏得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