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修迅速地扫视周遭的环境,一时半会无法确定自己具体在波因布鲁的哪个位置。幻觉出现得毫无征兆,以至于记忆在方向感上无从延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层。唯一有价值的参照物是不远处耸立的城墙,意味着他可能位于上下两城区的边缘之一。万幸的是,尽管埃修暴露了踪迹,但后头似乎并无追兵,也不知道盖尔博德或者是那名不知身份的女声有没有认出他来。
还是再确认一下。埃修又看了一圈,格外留心周遭的行人是否有可疑的举止或是向这里投以窥探的视线——一无所获。埃修并未掉以轻心,也没有即刻寻路返回上城区,而是绕了一条曲折的远路出城,径直来到黑矛骑士团在城外的驻地,找到吉格,说明自己在王立学院进修期间需要地方暂住。吉格对此当然表示欢迎,甚至将自己的士官帐篷让了出来。盛情难却,作为报答,埃修便参与到告死天使小队的集训中,狠狠操练了他们一番。
入夜,埃修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双臂枕住脑袋,闭上眼,试图以自己的意志强行回到那座石柱林立的神殿。但当骑士团的起床号将埃修从深沉的睡眠中惊醒,他便知道这不过是徒劳。也许他并非是被礼貌地邀请,而是被身不由己地传召,与他清醒与否并不绝对的联系。就如同早在埃修降生之前,他的事迹就已经被人详细地记述。
埃修回到王立学院,轻车熟路地找到院长居所,推门而入。布罗谢特坐在书桌后面,正在一张羊皮纸上奋笔疾书,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并不抬头,羽毛笔也没有任何停顿:“巴兰杜克,你就不能先敲门?”
埃修一脸无所谓地在布罗谢特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发问:“马迪甘的手稿在不在王立学院?”
羽毛笔困惑地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色。布罗谢特将笔插回墨水瓶,抬起头去看埃修:“怎么了,突然提这个?”
“我需要知道《预言长诗》的具体内容。”
“我可以给你默写出来。”布罗谢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空白的羊皮纸。
埃修摇了摇头:“原稿。”
“有是有,但是不在我这。”
“你身为王立学院的院长,这么重要的历史文件除了你之外,谁还有保管的资格?”
布罗谢特满不在乎地笑笑:“之前确实是我来保管没错? 但不久前我把手稿托付给了一位更妥善的保管者。”
“是谁?”
“这已经是学院内部的事宜? ”布罗谢特轻轻地敲打起桌面,“巴兰杜克? 原则上我不可能告诉你保管者的身份? 你更无权接近这份珍贵的手稿。如果向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一位北境的男爵,毫无疑问这会是一次无礼的僭越? 但是你又不仅仅是一位男爵,你是马迪甘预言中的主角。因此我难免好奇你的动机。”老人注视了埃修片刻? 突然促狭地挤了挤眼睛:“你不会是想知道自己接下来干了些什么事吧?不过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预言是语焉不详的诗歌,不是什么平易的记述。而且我之前就告诉过你,马迪甘并没能写完这首长诗。实话告诉你,从那份《预言长诗》的原稿被学院纳为至高藏品的那一刻起? 我们对它的解析工作也一并展开——谁不想凭借预言得知未来的趋势呢?但可惜的是? 无论再怎么解读那些语焉不详的诗句,窥见的并非堂皇的捷径,而是晦暗的歧途。”布罗谢特说完,见埃修不为所动,就连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坐姿愈发地强硬。老人无奈地叹息一声:
“埃修·巴兰杜克,你是无论如何都想要一览那份残缺的预言吗?”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