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你还要骗你自己吗?”
“你根本就不怂,你要是怂你在最后就不会进去那个房间,你想救我。”
“那是必死的选择,你吃下安眠药,就知道自己这一次不可能再吐出来,而且你从未想过我会成功救下你。”
“你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不敢死都不知道。”
“你或许该好好想想,为什么自己当时要活下来,以及未来为什么要活下来。”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恩站起身来,径直的离开了病房。
王玲没有挽留,她眼睁睁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神迷离,听着那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的离开。
这一离开,或许两人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张恩没有回头,离开了病房。
王玲眯了眯眼,她还想再睡会。
但很快又有人进来了。
“砰!”
门被大力的推开,王玲看向门的方向,看到来人,却眼神一凝,喉咙一哽。
面前是两个半头白发的老人,王玲看着他们,结结巴巴的叫道:
“爸妈?”
不过才两天没见他们就老了。
两个人像瘦了半身,脸上皱纹像沟壑一般肆意遍布,佝偻着身子,好像伸不直了。
父亲抿着嘴,看着女儿,不知是站是坐,只能愣在原地,手颤抖的厉害。
母亲脸上泪痕清晰,眼睛通红,她抿了抿嘴,强忍着让自己没有掉下眼泪。
他们今天早上接到了电话,便急匆匆的赶来了。
电话里说是王玲要自杀。
可明明前天才欢声笑语的打着电话,说要看插好的花。
没有花,只有谎言。
“女儿对不起。”
“对不起”
母亲还是那么爱哭,她终究还是崩不住,她蹲在地上,低着头,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父亲转过身子,背对着王玲,仰着头,只是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一滴眼泪沿着王玲的眼眶落下,王玲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哭了。
王玲咬着嘴唇,眼神空洞,豆大的眼泪滑落,打湿了白色的枕头,但是她没有去擦,而是任由它流下。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吗?
张恩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
她攥着床单,混乱的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她想起了当初她吞下安眠药后的第一个念头。
她想起的是她的妈。
她在大四的时候答应过她妈,工作后赚到的第一笔钱要带着她飞到日本看樱花,她妈笑了笑,说了好多个“好。”
她还答应过他爸,以后逢年过节给他买那种抽了不会伤身体的烟,他爸笑着说,他以后不会再抽烟了。
一个个念头从王玲的脑子里闪过,像是临死的回放,时间过得很慢,一生的记忆都在她的脑海里闪烁。
她发现自己的生命中,好像不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有些事情,值得自己去完成。
结果,她突然就不想死了。
她拼命活了下来,从自己的手里抢回了自己。
沉默蔓延,只有些许的啜泣,在房间里响起,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对对了。”
父亲轻轻的说道,好像怕打扰了女儿。
“女儿这是门外的男人留给你的信。”
父亲转过身,将这封信塞到了王玲的怀里,然后将王玲的枕头放起,让她能倚靠着墙,将这封信看完。
这是张恩留下的信。
王玲打开了信:
“你好王玲,我是张恩,请原谅我刚刚的决绝,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你是废物,但我知道你不是。”
“我相信你,你终究会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活下来,但我也相信你,你还找不到走下去的方向。”
“但我知道你的方向你拥有充沛的情感,拥有濒临死亡的经历,感受过在鬼的遭遇中挣扎的无力,还有最可贵的坚强。”
“这一切塑造了独一无二的你。”
“如果你相信我,那么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的一个过分的要求。”
“让我再来一次自我介绍。”
“我是b站账号“疤”工作室的导演张恩,是视频《自己》的导演。”
“现邀请你成为我下一个视频的特约演员。”
“你可能会很纠结,因为这确实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抑郁症是病,我知道,不是人力能那么好克服的。”
“但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
“你知道种子吗?”
“绝望试图将你掩埋,但你要记住,你是种子。”
“期待您的加入。”
“种子小姐。”
纸上方方正正的字体现了张恩的诚意,这不是说说而已,这是一个真的邀请,在这封信的背后,还有一份手写的合同。
这玩意般的合同,此刻却代表着希望。
这是走下去的目标。
豆大的眼泪打在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王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的脸皱成一团,放声的大哭,她捂着头,不愿将自己暴露在年迈的父母面前。
“签吧。”
老父亲拿出了一只笔,张恩已经跟他们讲过了未来的计划,所以他们也知情。
“你需要一个新的生活,我们不该把你当成还没长大的孩子,囚禁在安全的家里。”
“但你一定要记住,如果撑不住了,回家看看。”
“别再吓爸妈了,好吗?”
王玲抬起头,那只笔在泪眼模糊中重叠,笔上有一个笑脸,很是滑稽,爸爸也挂着笑脸,笑的很苦。
王玲耸了耸鼻子,再也忍不住了,她抱住了父亲,身子抽泣: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
三个人扭成一团在一起哭泣。
窗外的树郁郁葱葱,露出新的嫩芽。
树在生长。
人也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