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刻骨相思,哪怕面目大变,便凭那隐隐的悸动,他也不会放弃。更何况,苏威本是绝顶聪明之人,最善于收集细节,处理突发事变。他马上从张绮匆匆转身的动作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处。
张绮回到府中后,便把众婢打发下去。
下午时,张绮见平安无事,暗暗好笑地想道:人家看你一眼,便草木皆兵了,也太小心了。她把众婢使开后,便独自带着阿绿朝外走去。
——皇位更替这等大事,不是时时能有。她得抓紧这一二个月行事才是。
张绮所住的这个院落极显普通,再加上北朔州是新建城池,没有什么权贵。整个街道中,少见马车。因此张绮两人也没有坐马车,而是徒步而行。
主仆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向一侧街道。刚来到一个巷子时。突然间二只手臂同时伸出,一人一个。把张绮和阿绿扯入了弄堂中。
张绮正要尖叫。整个人却被压到了墙壁上,同时,一个少年青涩的声音传来,“别叫。别怕……张氏阿绮,我不会害你。”
他叫她张氏阿绮!
猝不及防之下。张绮白着脸猛然抬头,惊慌地向他看来。
对上她的动作,身子压着她。一手捂着她嘴的俊秀少年双眼大亮。他颤着声道:“你真是张绮?原来你没死?”不等张绮回答,他已是哽咽起来,“原来你没死,原来你没死……”
他也只是怀疑,便这么一诈。没有想到,竟给他诈中了!
张绮抬头。怔怔的,疑惑地看着泪如雨下。狂喜的,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少年郎。
直过了一会,张绮才低声道:“你压着我了。”
“是,是,我让开,我让开。”苏威涨红着脸,急急退出一步。这时,按住阿绿,正笑嘻嘻的在阿绿脸旁香来香去的少年回过头来,他好奇地打量着张绮,操着古怪的齐地口音道:“阿威,她便是你心心念念的美人?”
那少年眼窝深陷,眼珠微褐,唇红似血,长相偏艳丽。
苏威点了点头,开心地笑道:“是啊,她就是我的心上人。”说这话时,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张绮,表情中,满是掩不住的狂喜和怜惜。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苏威看向张绮,温柔说道:“阿绮,这里人多,你随我来。”
说罢,他扣着张绮的手指朝外走去。随着张绮提步,那手指越扣越紧,只是掌心处,还渗着汗水。
张绮低下头,静静地跟在他身侧,进入了一处酒楼中。
把张绮迎进一个客房后,扶着她坐在床塌上后,苏威跪坐在她面前,仰望着她,轻轻的,仿佛怕吓到了她地问道:“阿绮,你是因为兰陵王成亲而假死么?”问到这里,他又说道:“你这么美,北齐贵妇又善妒,假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欢喜地看着垂眸敛目的张绮,他温柔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这里是军事要地,突厥、柔然人动则进犯,实不是藏身之处。”
听到这里,张绮抬起头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她低声说道:“我想回陈地……可我没法子。”
新婚当晚,新郎便唤着宠姬的名字不愿与她洞房,第二天更是匆匆赶回了晋阳。
这一点还只是让贵女们笑话外,当张绮的死迅传遍邺城时,众贵女看向郑瑜的眼神中,已是无尽怜悯。
……她完了,这世上,没有人能争得过一个死人。更何况,那张姬还是在他们大婚之夜**而死的!
怜悯也罢,笑话也罢,郑瑜都不理会。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新房中,等着远方传来的消息。
她想,只要等到了她要的,就没有人敢笑话她了!
终于,伴随着陛下病危的消息传来时,她也等到了来人。
“他不愿意回来?”
郑瑜站起来,她直直地看着来人,泪流满面地说道:“张姬又不是我害死的,是她自己想死!他凭什么不回来?难道他忘记了,我才是他的王妃?”
来人低着头,一板一眼地说道:“郡王说,早知道张姬会求死,他什么都不会要。郡王还说,当时协议时,他便曾明言,他素来不喜女色,平生所近之妇,唯有张姬。新婚之后,他将携带张姬长住军营,恐冷落了王妃。是王妃自己说,你只是想嫁他,至于夫妇人伦之事,一切听由郡王心意,绝不会用家族长辈名议强迫,便是子嗣一事,也顺其自然。”
一口气说到这里,那将领不顾郑瑜又青又白的脸色,继续复述着,“如今,张姬已过逝,于夫妇之道,他心已成灰,子嗣之事,此生更是不会再求。这邺城的兰陵王府,王妃愿意住,一直住下去也可,王妃若要回去家中,也请自便。”
( 南朝春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