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之茸端庄的坐在铜镜前,常夫人站在她身后为她轻柔挽发。
铜镜中的女孩肌肤白嫩吹弹可破,圆圆的双眼里透着股灵巧,弯眉似月,微微嘟起的薄唇印上了浅浅的胭脂色,笑起来脸颊便浮现出一对小巧梨涡,美玉荧光,明珠生晕。
常之茸已然很久没有这般精细打扮过自己了,自从左脸毁容后,她便舍弃了这些胭脂粉黛,再也不敢多装扮一丝一毫,总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只怕别人会多看她一眼,而后又被她扭曲的左脸恐惧到。
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抬眸瞧着镜中人,竟感觉还是有些陌生与不真实。
“茸儿,你看看喜好哪个头饰,娘亲为你戴上。”
常夫人为她挽了一个飞天髻,灵巧生动,更加显得面容小巧可爱。
常之茸盯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盒,有些眼花缭乱,便随手指了一个金色碟状的发钗。
常夫人将发钗为她戴好,又搭配了两支白润玉珠在头顶,整理妥当,便瞧着镜中面上飞起红晕的常之茸笑道:“怎的还害羞上了,娘亲的女儿便是京城最好看的姑娘。”
闻言常之茸放松一笑:“娘亲,今日前去赏花宴,打扮成这样是不是过于夸张?”
常夫人挑眉轻哼:“还不许梳妆打扮给为娘看吗?”
常之茸抿嘴笑:“茸儿也只想给娘亲看。”
今日的百花宴,常之茸依稀还记得,是一位老郡主在百花阁宴请京城名门贵族,此等宴请京城内月月便要有几次,遂前去的人并不齐全,丞相府和将军府均未去人,正一品的便只有常府与御史大夫杨府的女眷去了,剩下是九卿奉常边府、宗正齐府、中尉徐府,再往下是京城一些为官富户。
此去只是一场京城内有脸面的人之间互相吹捧、阿谀奉承的宴会罢了。
常夫人向来不太喜参加此等宴请,但从前常之茸心思单纯,从未起疑,如今她知晓了很多事情,有些猜到常夫人此行的目的,却不敢肯定。
于是马车内,常之茸直言问道:“娘亲,往日你不喜这些宴请,为何今日前来?”
闻言常夫人望着窗外,却目露忧心之色:“趁如今还未离京,借此机会熟识一番,将来必是不得机会再见的。”
常之茸点了点头,与她料想的一般无二,常夫人在百花宴上与杨府女眷攀谈最多,想必参加此次宴请,也是为了探探杨家女眷性情为人,终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常之茸不禁在心中叹息,娘亲定然是心中不安了罢。
百花阁内,万花争容,堂内香氛弥漫,淡雅别致的三色堇、娇艳欲滴的蝴蝶兰、簇拥而开的天竺葵,繁花盛开,穿花蛱蝶,确别有一番风景。
常夫人领着常之茸到场时,已然到了不少名门夫人与闺阁小姐,各个装扮的如花似锦,女眷们聚到一起莺莺燕语,一时堂内当真是人与花都千娇百媚。
“常夫人,还是这般风姿卓越。”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常之茸无需回头,心中便已知晓此人是谁。
常夫人回身,面带微笑:“杨夫人,许久未见。”
杨夫人一抹红艳金丝长裙,头上琳琅满饰,一派贵气逼人,她看到常之茸后脸上的笑容更甚,毫不吝啬的出言夸赞:“茸儿今日这装扮倒似小仙童一般,好看的紧呀,真是不乏京城小美女的名号。”
常之茸微微低头,面无表情的俯身行礼:“杨夫人安康。”
“盈儿,领着你茸儿妹妹一道多结交些好友,多多照顾义妹,莫要让旁人欺了她。”
这番话说的真情实貌般,不知内情的人或许还真道杨府与常府的人多么亲近,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常之茸早已习惯虚伪至极的杨府做派,以杨夫人为首,她惯会见风使舵看人说话,一幅笑面虎的姿态在京城内混迹的如鱼得水,如今再次得见,仍是让人心生厌恶。
杨夫人身后的杨盈,徐徐俯身好似温婉,礼仪周到道:“是的,娘。”
常之茸从前世到今生,二十年来辗转至今,早便心如明镜,她在这世上恨的人很多,但恨之入骨的却就那寥寥几个。
极其不巧,杨盈便是其中之一。
跟在杨盈身后,两人行至了离各府夫人们稍远的地方,亦是有不少豆蔻年华的女眷们在此赏花作赋。
熟悉的景象,让常之茸忆起了当中细节,若不出意外,杨盈应当会佯装不小心滑倒,然后拽住了常之茸,也将她带倒在地,两人摔的一轻一重,杨盈半个身子摔在常之茸的身上,同时常之茸随身佩戴装饰的羊脂玉佩,也是在此摔碎的,后杨盈哭哭啼啼假言致歉,又赔给常之茸一块廉价的岫玉。
思及此,常之茸当真想笑,原来在此时杨盈或许便嫉恨于她了。
杨盈在前详细的为她讲述着每个品种的花,有哪些寓意和典故,贴心般的模样却令常之茸内心一阵不适,她始终不做言语,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仅仅一刻钟,杨盈便忍不住了,她轻呼一声,突然屈膝侧身倒下,同时右手朝着常之茸抓来。
相同的事情,怎会让她上演两次?
常之茸面对杨盈始终保留着警惕之心,这已然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避开杨盈伸来的手,导致对方手中抓空,用力后重心不稳,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上。
声音之大,不免让周围的女眷们都齐齐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