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衣摆上的小手又细又软,劲儿却比以前大了许多,像是怕他跑了似的,紧拽着他的衣摆不肯松。
祁湛将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用尽量镇定的语声道:“我就在门口吩咐他们一声,不出房门,也先不让他们进来,你别怕,嗯?”
楚妧这才将手缩了回去,轻轻地点了点头。
祁湛快步走到了外屋,让门外守着的仆人叫了稳婆和大夫后,又让刘嬷嬷烧热水和姜汤,全都安排妥帖后,他才回到里间,从橱柜里找出早早备好的产服来。
楚妧这会儿的阵痛比刚才强了许多,但也不是那么难忍,索性就自己坐在床上穿起衣服来。祁湛过来的时候,她才刚刚把后背的肚兜带子系上。
祁湛微微皱眉,伸手在那带子上轻轻一勾,楚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系上的带子就这么轻易地被祁湛扯开了。
楚妧的腮帮鼓了鼓,看着似乎有些不高兴。
祁湛拍了拍她的背,将手中的产服递给了楚妧,道:“你一会儿会很多出汗,缎面布料不透气,穿这个会舒服些。”
楚妧略微一怔,从他手里接过了衣服。
纯白的棉麻料子,布面上隐约可见几点细微棉籽屑,看着虽然不似寻常缎面那般光滑,却十分柔软,确实比其它衣裳要合适许多。
祁湛将长衫展开,披在她的肩膀上,俯身帮她系腰间的纽扣时,羊水忽然破了,淅淅沥沥的将床单打湿了一片,祁湛原本镇定的神情这才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连带着那修长的指尖也跟着一颤。
他轻声问:“疼的厉害么?”
楚妧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道:“不厉害,就比刚才疼一点点,没想象中那么疼。”
祁湛微皱着眉,拿了两个靠枕将她下身垫高了些,抬手将她散乱的发丝理了理,那雪白的额角处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触手亦是一片黏腻。
她不是个容易出汗的人。
所以,她所说的不疼是假的。
祁湛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扯了一下似的,揪到了极点,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很快又闭上了,只是轻轻握住了楚妧的手。
稳婆很快就到了,刘嬷嬷也端着热水和参汤赶了过来。
祁湛将身子让开了一点儿,稳婆也顾不得行礼,忙到床前,掀开被角瞧了一眼,见楚妧的羊水流的不是很多才悄悄放心,转头问一旁的刘嬷嬷:“催生汤可备好了?”
刘嬷嬷在大靖皇宫时也见过不少娘娘生产,东西备的十分齐全,听稳婆这么一问,便知道楚妧已经破水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参汤,端起一旁的催生汤喂给楚妧。
那汤药黑乎乎的,闻着略有些刺鼻,若是平时楚妧定是不怎么想喝的,可此时的她已经疼的有些喘不上气了,脑子里只想着快些将宝宝生下来,所以药碗一递过来,她赶忙就张开了口,将汤药一股脑儿的喝了进去。
许是口中苦涩味儿太过浓烈了,倒让楚妧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指尖那略微冰凉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正抓着祁湛的手,掌心的位置还能隐约摸到几道刚刚掐出的指痕。
楚妧不由得皱了下眉。
两个人都疼多亏呀?
她一个人疼就够了。
这般想着,她便用指腹在那伤痕上揉了揉,转而去抓他的衣袖。
掌心上柔软的触感让祁湛的眼睫颤了颤,那脸色比楚妧还要苍白几分。
即使楚妧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他也知道此刻的楚妧是极疼的。
他记得楚妧先前和他说过怕疼的话,也记得楚妧因为许氏生产而吓得面色苍白的样子。
以前哪怕只是被他咬一口,她都会躲他好几天,却不知这样的疼她该怎么忍。
那双水润的眸子已经沁出了几滴泪珠,饱满的唇瓣也被牙齿咬破了皮,可看向他时,却还是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对他说着:不疼,不疼。
又怎么可能不疼呢?
屋内的炉火正旺,薄薄的窗纸外面,有几片枯叶被风从树梢上扯落,枝桠一晃一晃的,连带着那含苞欲放的梅也跟着一阵颤动,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香。
花是柔弱的,却也是坚强的。
窗外的天已染上了暮色,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稳婆高喊道:“出来了,出来了,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祁湛的呼吸略微一顿,垂眸去看楚妧。
楚妧的眉依旧拧着,缓了口气,才小声道:“可我……可我还是很不舒服。”
正准备将小世子包好的稳婆一顿,忙将小世子交给身后的刘嬷嬷,转过身去,看到楚妧的身子时惊了惊,忙道:“哎!还有一个,王妃再使把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