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阮宏逸脸一沉,扬手一道劲风带上了院门。
在院门关上的那刻,屏蔽声音的玄技便已启动。
他方才厉声道:“他阮宏言的女儿当真是欺负人,一个玄技普普通通、整天只会练些花拳绣腿的臭丫头如何比得上我女儿,童家眼瞎才会选她做儿媳。哼,若非阮宏言给她撑腰,她如何有这样的底气。”
他走到阮千柔身边,大掌压在她肩上,目光直直注视着她。
“千柔,你才是阮家的大小姐。这些年阮宏言仗着那些老不死的支持,将你我父女视若无物,外面提起阮家大小姐,先想起的竟是阮千雪那个臭丫头……是为父无用,让你受委屈了。”
他细数着阮宏言的一系列罪状,说得声泪俱下,环视这方偏僻的小院又满是心酸,似乎为阮千柔遭受这样的对待愤懑不满。
却只字不提是他亲手将她送来,也从未想过让她再回去。
甚至阮千柔知道,外面那面分隔着阮家的高墙是他下令修建的,在她到这座小院的同时。速度之快,命令之坚决,似乎永远也不想看见她!
可惜世事万般变化,不如他所愿。
他如今说来,又有几分真心?
阮千柔再次将溢到嘴边的质问压下,只静静听着,心里想着他这次来又是想让她做什么。
从任何小争端上升到对伯父一系的整体控诉,卖惨,展现父爱,然后提出诉求,这个套路阮千柔已经看他演了无数遍。
少时她深信不疑,年岁渐长知事明理后却看出了端倪,只是总不愿相信……
见她不接话,阮宏逸眉头皱紧,但想起他的目的,还是顺着话往下说。
“千柔,为父无用,如今你有出息,我们才能在阮家有这一席之地。但只有将阮宏言彻底扳倒,我坐稳家主之位,我们父女才有好日子……”
“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阮千柔抿着唇,有些抗拒他总将这些根本上不相干的事联系在一起。
阮宏逸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和疑惑。
他感觉,这两次见面,阮千柔对他的态度似乎冷淡了许多。但细看,她低着头,仍是一派恭敬孺慕,又似乎没变。
阮宏逸皱着眉,将这些暂时放在一边,说起自己的来意。
他眉眼间显出一丝喜意,又故作忧愁道:“千柔,童双还没回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刚得到消息,迷雾林扩散了,他正好路过被波及,如今困在里面,明日恐怕无法回来……”
“迷雾林?”阮千柔一惊。
延阳城与连沧城中间有一座长年笼罩着瘴气的山林,被称为迷雾林。寻常人走入其中,瘴气入体后方向迷失,便再难走出来。
“不用担心,童家那些人都找去了,没事的。”阮宏逸敷衍着安慰一句。
他对童家不满已久,知恩不报的狗东西,一起死在里面才好。
他咳嗽一声,试探着道:“童双明日回不来,我看这招亲之事也不用办了。否则他无法上台,还落得个怯战的名头,不是?”
“童伯父如今在外,您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怕是不妥。”
阮千柔抬头,说是劝解,语气却坚决。
相较于童双因为客观因素无法返回而缺战,阮家在招亲之前便定了叶家,才是真正落了童家的面子。
童家或许看在她与娘亲的份上不予追究,但她不想让童家再因为她退让。
阮宏逸无所谓道:“你的婚事就在叶家和童家之间择出,如今是童家无法履约,我们又何必再举办什么招亲,多此一举?”
结果已经可以预见的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还能从中多得一笔利益,何乐而不为?
“是叶家找你了吗?他们许诺了什么?”阮千柔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心里空落落的。
对他口中所说的每个字不再信任,以恶意揣度,百般琢磨……
这样,还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吗?
被她说中心事,阮宏逸有些羞恼。他强自维持着作为父亲的威严慈爱,正色道:“千柔,你怎么这么想?为父也是为你好,你现在主动选择叶家,总比明日招亲之后只能选择叶家好,”
若真是如此,早该在当初叶童两家提亲时就做出抉择。
更何况,不管是童家,还是叶家,他从未问过她的想法……
阮千柔本就虚弱,如今加上心累,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她沉声道:“父亲作为一家之主,言出必践,不该为女儿毁诺,这事不必再说了。”
阮宏逸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她的眼睛,嘴唇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来。
“那、那你休息,为父先走了。”他挥袖而去。
阮千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高墙,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扶树静立。
连阮千雪马虎粗心的性子都能发现她脸色不对,他一句不提,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还是注意到了,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清夜里只余一声叹息,落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