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人。
也不可能有人。
迟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已就知道不可能会有人。
房间不大,简单的一室一厅,干净整洁的犹如样板间,是迟焰的生活习惯,却也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活过的气息。
仿佛只要迟焰愿意,他随时可以不留痕迹的离开,就像十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让顾已到处都找寻不到。
三点了,即便是这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也累到了极致,迟焰喝了酒更是连话都不想说一句,他换了鞋就直接进了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便走了出来,看着正打量这间小屋的顾已:
“已哥今晚睡卧室吧,我在沙发上就好。”
顾已没说话,盯着迟焰看了两秒才迈步走近,将迟焰手中的换洗衣物拿到了自己的手中,问:
“还是不洗澡睡不着?”
两个人曾经在一起生活那么长的时间,迟焰的任何小习惯都逃不过顾已的眼睛,不过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迟焰也没有了曾经对某件事非做不可的坚持。
毕竟他连顾已都能十年不见了。
但这些改变他也没必要告诉顾已。
“已哥也要洗吗?”
“嗯。”顾已看着他:“不过也可以不洗,反正你的床单明天总是要换的。”
迟焰抬眸看一眼顾已,似是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暗示,静默几秒指了指他身后的门:
“浴室在你身后。”
顾已进去浴室之后,迟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点燃一根烟,弯腰撑在栏杆上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散开,涩的让人心发颤,但也有助于清醒,这么多年迟焰早已经习惯用这种方式来保持清醒。
顾已,这个无数次在自己唇齿间却不敢念出的名字,这个在自己心尖上每走一步都能让自己感觉到疼痛的人,每一次入梦醒来都不敢再睡的人,如今在自己的家里,在浴室里正在洗澡。
不管多么不可思议,多么戏剧,但这都已经是发生了是事实。
迟焰有些无措,他不知道顾已是什么打算,又会什么时候走。
但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顾已的出现已经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的砸向了自己平静的生活,就算离开大概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有那么一瞬间迟焰甚至在想要不要再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这一次已经躲了十年,下一次说不定也可以。
只是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一瞬就被自己否决了。
没有意义的,他的平静不会因为换个顾已找不到的环境就重新回来,而且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他总不能这一辈子都活在逃避里,况且顾已怕是也绝不会再允许他逃了,他总要在自己的身上找回点什么,那才是他。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顾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迟焰顿了一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顾已,他靠在阳台入口处的推拉门上,因为洗了澡,头发都是湿的,短发遮住了额头,让他的面目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凶了。
他的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的黑色T恤和黑色短裤。
多年前他们彼此的衣服也混着穿,不分你我,但现在这一刻,迟焰只觉得唏嘘。
迟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中的烟,很淡的笑了下:“我都快三十了啊,抽个烟很正常吧。”
顾已没说话,迟焰也是,但就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儿,看一眼手中的烟还剩下最后两口,迟焰却突然没了继续抽的兴趣,转身想要回到客厅捻灭,却在越过顾已的时候被他抓住了手腕。
迟焰没由来的紧张了一下,但好在这一次顾已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从他的指缝间取走了那根未抽完的烟,然后在迟焰的目光中递到自己唇边,吸完了最后两口。
烟蒂上有迟焰的口水,顾已没在乎,又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让迟焰亲眼看着,甚至回想起他们曾经有多亲密。
顾已抽烟的动作也很熟练,不像是新手。
迟焰错开视线,抽出自己的手:
“我去洗澡。”
浴室里还有蒸腾的水汽,衣架上也还有顾已脱下来的衣服,每一个水蒸气都在提醒着自己顾已存在的痕迹。
迟焰闭了闭眼睛,打开花洒,懒得再去想了,事到如今他除了走一步说一步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把控不了这个局面,从见到顾已的第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失控了。
太累了,连澡都冲洗的敷衍,但却在准备出去的时候意识到一个不该发生的,极其尴尬的问题。
他没带换洗衣服进来。
原本是去主卧里拿了的,结果被顾已从中截了胡,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要再去卧室重新拿一套。
穿着脱下来的衣服出去?那这澡算是白洗了。
可如果围着浴巾出去,好像自己故意要做什么勾引他的事情,顾已今天已经说了太多暧昧的话,迟焰不想再有这样的误会,至少这个误会不应该是从自己这里发生的。
于是即便忍受着等下再进来冲洗一下的麻烦,也还是拿起了脏衣篓里脱下来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