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一张黑幕由东向西徐徐得席卷而来,遮住了海平面最后一丝绯红,尤慕支着头睡着了,手中的梭子掉在地上发出声响,才被惊醒,揉了揉眼,睡意惺忪得打着哈欠清醒过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尤慕踮着脚小心得摸索着油灯,触到后熟练得点着了,屋里慢慢得亮堂了起来。
她走到屋外,海面上是星星点点渔船桅杆上的灯,好似银河倒灌在海面,迢迢漫漫,每晚这个时间,她都会把下午织好的网挪到外头的平地和补好的网并排放在一起,这样第二天可以方便晾晒。
等她回到里屋,还是习惯性得看了眼床上的男子。
男子这会儿满头的汗水,不安得抽动着,见男子有异样,尤慕忙快不过去,探了下他的额头,滚烫如同烧开了一般。
她忙取出柜子里仔细收好着的银针,这几天涨潮后,气候潮湿多雨,男子的伤势反复,这会儿会发烧恰恰也是他身体机能正在做殊死抵抗。
她稳稳得施阵,手法娴熟稳健,裴希恰好忙完夜活回来,见尤慕认真投入得忙乎着,没有打扰,将油灯端得近了些方便她看得更清楚。
油灯的火燃得旺,映着尤慕认真的侧脸,火光烤得她有些热,汗水自脸颊而下。
裴希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敢打扰。
**
凌子恒已经在这条黑得慢无边界的路上走了很久很久,跌跌撞撞,浑身浴血,说是走,倒更像是挪,他感觉不到双腿的力量,只有神思在支撑着。
一路的荆棘刺得他连骨髓都在痛,可他始终没有倒下,女孩的声音总在前方渺渺而来,“亲爱的,亲爱的......”
他很想开口,也很想跑过去一把抓住她,可是双腿犹如被灌了铅一般根本拔不出,那声音断断续续得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无边黑暗中孤独的自己。
他继续在这一片荆棘丛漫步目的得走着,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光亮,连听觉和视觉都被全然弱化。
可就在刚才那一刻,不知哪儿来的火从远处烧了过来,顷刻点燃了周围的荆棘丛,将他围困在中央动弹不得。
滚烫到几乎沸腾的火光炙烤着他,要将他的每一寸皮肤撕裂,浓烟和岩浆更是要顺着他的血液流入心肺。
他很痛,很累,却没有想过放弃,就这么承受着,若是冲破这片火就能重新回到女孩的身边,哪怕变成焦土他也在所不辞。
直到一股清亮袭来,周遭的火瞬间被熄灭。
慢慢得,他才平静下来,逐渐在那个世界失去了意识。
“好了,他已经平静下来了,虽然还有热度,不过熬过今夜,他应该能逐渐苏醒。”尤慕收了针,长出了一口气。
裴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一直记得尤慕说的这个坎,若是熬不过,伤势就会持续恶化,好在少爷终究是过了这一关。
“谢谢,”他的语气充满感激。
尤慕却只是无所谓得耸了耸肩,“这一次全靠他自己的求生欲,我只是尽量让他不这么痛苦而已。”
裴希望着油灯下女孩汗涔涔的小脸,拧了把毛巾递给她,尤慕是典型的南方女孩面容,清秀剔透,乍一看不觉得耀眼,可越看越耐看,特别是她认真投入的时候,那股子柔便化作了刚毅。
他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漫过心尖,不自然得别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