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机。
五分钟后,司机抵达。
黎漾拔腿就走,又被琳琅一句“听说夜晚搭车容易遭到司机毒手”拿住了死穴,心若死灰坐上了车。
司机大叔借着后视镜,看向后头的一对年轻男女。女孩儿倒是没什么,抱着纸袋,面带笑容,显然涵养极好。而男生冷着一张脸,长腿抵着车窗,身体也往车窗靠,仿佛旁边坐了什么洪水猛兽,他必须离她远远的。
这是闹别扭了吧?
司机大叔想着,又见女孩儿挪过了身子,肩膀坦然挨住男生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娇俏样子。
她的香气近在咫尺,黎漾不自觉咬住下嘴唇,努力缩起了高大挺拔的身体,不想跟她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谁想到他的退让反而纵容了她的得寸进尺,黎漾大半身体侧着,还被逼得半张脸贴上了冰冷的车窗,腮帮肉被挤得变形。
太过分了。
“你有完没完,那么大的空间不够你坐的吗?!”黎大公子忍无可忍。
“这垫子没有你来得软。”琳琅无辜地眨眼。
“你胡说什么!”黎大公子气糊涂了,一把将琳琅掀翻,而他腰间衣摆被琳琅狡猾一拽,猛地收紧,他长腿歪斜,猝不及防倒在了她的身上,两只手慌乱撑在她的耳旁。
司机大叔嘴巴张大,几乎能塞入一个鸡蛋。
黎漾摔倒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扭头看司机,正好两人目光相遇,他涩声地说,“你听我解释……”
他真的只是想把人推远一点!
司机大叔想也不想就接上了他的话,操着一口浓厚的京味儿,“没关系,小伙子,别看叔一脸沧桑,叔也年轻过!”
他还劝解道,“小两口呢,在一起久了,难免会吵吵闹闹的,咱们作为大老爷们儿,不能太大男子主义,你说服个软又不是什么难事对不,你媳妇儿还能拿着刀对着你脖子不成?最多就是跪跪键盘榴莲,练习多了,那都不叫一个事儿!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被迫洗脑的黎漾:“……”
琳琅则是噗嗤笑了出来。
司机大叔诶了一声,“小伙子,你听听,你听听,你媳妇儿笑得多好听,不像叔那娘们儿,见天儿揪着我耳朵嚎,就跟雷公打喷嚏似的,那叫一个风云变色天崩地裂啊,你就知足吧小伙子!”
黎大公子恼得耳朵发红,“她不是我媳妇儿!”
司机大叔满脸惊愕,“什么?这么飒的妞,你还没定下?得,小傻子,叔可得给你言语言语!”
那这位热心肠的司机大叔是怎么给黎漾“言语言语”的呢?
首先,司机大叔苦口婆心地普及社会大环境下的重重危机,试图营造紧张的危机感,“最近的社会新闻你看了吧,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啊,遍地都是八百年前立的杆儿,老光棍一捆一捆的,看了都不忍心!”
其次,司机大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有那个什么,你们年轻人爱玩的微什么波炉,见天儿嚷着让国家分配对象,要不就是上街去抢,这不瞎胡闹吗,你抿心自问,这样做对得起咱们这些年摸着石头过河的已婚老哥哥吗?这公平吗?这合适吗?”
其中,司机大叔亲身上阵,传授经验,“听叔的,你还年轻,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要老麻烦国家!交往不就那点事儿吗?吃个饭儿,看个片儿,打个奔儿,肉麻肉麻一下,再凑出两杯的奶茶钱,买一杯奶茶,要两根吸管,腻腻歪歪蹭着喝。
“再用剩下的钱呢,打个车去民政局一趟,然后你们两个人在照相机前把脑门那么一碰,手往兜里那么一揣,嘿,完事了!”
最后,司机大叔传功完毕,露出了老母鸡般欣慰愉悦的笑容,“改天你们结婚了,记得给叔发包喜糖哈,咱这也算代表国家替你们做了一回红娘!”
可怜咱们被催婚的黎大公子,在司机大叔全方位的机关枪扫射之下,完全没有回嘴的机会。
司机大叔看小伙子呆滞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嘴巴微张,仿佛已经头顶冒烟灵魂出窍。
他心道,莫不是被叔的成熟睿智给惊到了?
司机大叔顿时和蔼可亲地说,“小伙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黎漾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女孩。
琳琅的膝上放着纸袋,她一手随意撑在车垫上,一手支着纸袋托住腮肉,半边的长发慵懒垂落在手臂间,颊边的一绺黑色卷儿在昏黄的车灯下愈发妩媚多情。她目不转睛瞧着他,兴致盎然,像是一个等着听童话结局的小女孩。
她笑声又清又脆,“对呀,大公子,你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听听看嘛。”
司机大叔听了又是笑,“嘿,大公子,你媳妇儿叫你还挺有意思的哈,完全把你当大户人家身娇肉贵的少爷供起来了,要不是咋说这就是爱呢?都说女追男隔一层纱,你就别拧巴吧,趁早把纱收回来当婚礼头纱不也挺好嘛!”
黎漾憋得双颊通红,“……我没到二十二岁,催婚是犯法的。”
司机大叔深深震惊了,他看这娃子盘儿靓条儿顺的,脑袋瓜子肯定也很灵活,咋跑题跑得这么厉害呢?
琳琅笑容更甜了。
黎漾慌乱低下头,啪的一下,用卫衣兜帽盖住了脑袋。结果这天他不仅在琳琅面前失利,连衣服也欺负他,卫衣兜帽又小又窄,像三分之一的西瓜皮,只盖了一部分脑袋。
发茬连带耳朵都露了出来,通红得像两只软软脆脆的兔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