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医院回来,两个人就算跟那块青花籽彻底杠上了。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的是这块料,闭眼前最后看的还是这块料。
魏司南光草图就画了七八十份,画到最后叶九容的眼睛都快成蚊香圈了:“大哥,您千万加点小心!好端端的料子,别一失手再给砸了,到时候想车珠子都困难。”
“好端端?”魏司南本来正埋头苦干,听得这句不禁抬起头来,目光在料子和叶九容之间游弋了一个来回。
从业多年,他可不知道一块又花又裂还被切得乱七八糟的料子,什么时候也能被称为好端端了。
被他这么一扫,某叶姓女子立时心虚起来,干笑道:“是,这个问题肯定是有……这不是指望着您妙手回春嘛!”
幸好魏司南也懒得跟她计较,没法子,当初一时不查卖身给了叶老板,如今只得将错就错罢了。
极有自知之明的叶九容很是殷勤地亲手沏了杯茶,颠颠地捧过来,继续旁观大师灵感迸发的瞬间。
玉,贵乎纯粹,但天然的东西自然不可能跟人造的一样无暇。千年以来传承的法子无非几种,遇见裂纹,或顺着裂隙将大块的玉石分成若干小块,或把裂变成雕刻纹路的一部分。遇见玉花或杂质,要不改成山石、花草、动物身上的斑纹,要不然就干脆挖掉。
这块料子就比较厉害了,又花又裂,叫人实在难以下手。魏大师一边改构图,一边也有些好奇:“一开始买下这块玉料,你是想做成什么?”
叶九容眨了眨眼,其实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呢!第一眼只是觉得这块料有点意思,正巧又碰上有人抢,为了争口气也得一举拿下不是。但这么一说就容易显得自己没什么远见,容易被人鄙视。
于是,她开始信口胡扯:“我啊,我是想做一个太极八卦图。你看它有黑有白,不就是一个天然的阴阳鱼么。道德经上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调和,万物乃生……”
万事开头难,往下就越编越顺溜,正在叶九容自己都快相信这套说辞的时候,一抬头正对上魏司南的眼睛。
他的瞳仁颜色很深,深得几乎探不到底,眼尾微微上勾,既迷人又摄人。叶九容不禁舔了下唇:“你看我干嘛?”
“我就是看看,挺正经的一句话,是怎么能被你念得这么暧昧的!”
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觉得暧昧的可能是自己动了邪念呢?但这话叶九容不敢说,只得打了个哈哈:“过奖过奖……”
“我现在有两个思路,想问问你的意见。”不管是耍流氓还是耍赖,魏司南自觉是敌不过叶九容的,因此还是谈正事的好。
“你说……”
手持玉料,魏司南自然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周边三米范围尽数笼罩于他的气场中:“方案一,套枚平安扣。这块玉料虽然裂多杂多,但一个环料还是取得出来的。既有团圆平安的意思,也比较经济……”
“行了,就用方案二吧!”没等他说完,叶九容直接撂了这么一句。
茶杯上萦绕着烟气,魏司南有些看不分明她的表情,只听对方慢悠悠地道:“你要是真喜欢这个方案,根本就不会问我。现在不是让你敷衍我,你也别敷衍了自己。料子交到你手上,你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听你的!”
所谓感同身受,是件荒谬的事。针扎在谁身上谁知道疼,替是替不了,也无法理解。可叶九容冷不丁说出的这番话,却让魏司南生出了某种奇怪的感受,好像她在无意中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胸膛,窥伺到了一些秘密。
“你……舍得?”
“一块玉料而已,能比你值钱么?”叶九容有一种独特的本事,说着说着就能把话题歪到三千里之外,而且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让魏司南不禁想到之前梁齐的评价,看来这位大小姐确是个情场高手。不想谈感情,那就只好继续说工作:“既然取料的方案被你否了,那么第二个方案是反其道而行之,去杂!”
去杂算是玉工常用的手段,叶九容自然是知道的,可问题是这块料上的杂太多了,都去完估计就剩下一层皮了。
魏司南的执行能力也是非常强的,看出她眉宇间的疑惑,直接取过那一小爿巴掌大的玉料,用圆规在中间画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