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星期日,秋高气爽的。《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树蔭下铺着碎花桌巾,上头坐着四、五人说说笑笑又吃又喝的。

“说起日本人的神话,那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的。”大廚北岡微醺地拿起空杯,撒娇似的遞到韦旭日面前。“我还要一杯。”

“啊?可是……”一瓶葡萄酒全都进了他的肚里。

“让他喝,让他喝。”司机小李叨着牙籤,打开另一瓶,慇懃地倒着酒。“这傢伙平日像闷葫芦,可一沾酒,就成了说故事老手。来来,北岡,今天给我们说什么故事?旭日小姐是新加入的,说点好听的。”

大廚邦郎一飲而尽,吆喝道:“妤,今天就看在旭日的分上,我来说个‘黄泉之国’的故事。”

大伙热烈地鼓掌。

“我,北岡邦郎,不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但对日本神话还了解那么一些些。”他打了个酒嗝。“在日本神话里,日本的国土是由伊焋若尊及冉尊夫妻二神所生。长崎、新宿、岡山都是他们所生。生完国土,再生各种神祇。后来,女神冉尊因生火神而去世,若尊思念其妻,不顾危险来到黄泉之国,要求妻子回到地面上共同生活,嗝——”他再打了个酒嗝,又接着说:“他迟了一步,妻子吃了黄泉食物,没法回到地面上;于是为了丈夫,她走进黄泉洞中,跟黄泉神打交道。千不该、万不该,若尊生了好奇心,悄悄跟随在后,却在洞里见到骇人的一幕——冉尊的身上爬满了蛆,头、胸、腹等部位破出八大雷神,全身上下十分恐怖,若尊心生惧意,慌忙逃离,冉尊失望丈夫的无情,派出八大雷神……嗝……”又是一个酒嗝。“总之,结局很简单,冉尊亲自追着丈夫,偏偏君尊趁着她追来的时候,亲手将千引之石推到黄泉坡上挡住黄泉国的出路,永不让她出现地面之上,并发誓断绝夫妻之缘。冉尊听了十分气忿,詛咒道:‘亲爱的丈夫,如你和我断绝夫妻之情,我将每天勒死你国中一千人。’,若尊却回答:‘亲爱的妻子,如你狠心如此做,我将每日为我国人盖一千五百幢婴儿的小屋。’。他们彼此发过誓言后,每天死一千人,但必定也有一千五百婴儿誕生。从此,冉尊没回过地面上,永远留在黄泉之国里,被封黄泉大神。可怜喔,男与女之间,一旦心中假象破灭,什么真情真意全是假的,嗝……”他哽咽起来。

一片静默。

“我们是不是不该逼他说故事?”韦旭日怯生生地问,靠向费璋云身上。

没错。费璋云还是来了。

星期日的野餐聚会是没有他的份儿,但在阳宅里主子最大。出发前,他帮着韦旭日拿装食物的籃子上车,韦旭日硬是拉着要他一块去。

“无聊的野餐会让我打哈欠。要去就快滚。”这是他的回答。事实上,他打算

车子一出汤宅大门,就上三楼当贼的。

直到平日內向道姆出现。他慇懃地接过籃子,还打算用巨掌捉住她的小手,扶她上车。随后,司机小李、大廚北岡相继走出来;小李帅气年轻、北岡稳重成熟,以前他倒是没发现过这两人地色。

“少爷,您要不要一块去?”汤姆只是随口客套一下。

“好啊。”当着汤姆愕然的脸庞坐上车。

就这样,未经思考的回答让他坐在这块女人味十足的桌布上野餐。

听着北岡蹩脚的日本神话,看着韦旭日小口小口吞食三明治;和煦的微风吹来,微妙的悸动触动心弦。

有九年的时光他不曾如此轻松过了,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幸福吗?如果这就是幸福——

“旭日小姐,別理他。”园丁汤姆打断他的思绪,试图带动气氛。

汤姆真是內向?恐怕他一直以来是看错汤姆了。从上车开始,汤姆的话没停过,活像感恩節的火鸡吱吱喳喳的。

“他那老小子在日本结过婚,老婆没办法忍受他放弃年薪五千万的工作而甘愿当个小廚师,所以十五年前带着他所有的存款跟情夫跑了。”汤姆狠狠踢了昏昏欲睡的大廚北岡。“老小子,明知道旭日小姐第一次参加我们的野餐,还净说伤感的话题,我们別理他,来来来,小李,换你说。”

“我?”司机小李虽然年轻,但感觉上十分沉默;他搔搔头:“我的故事,你们全听过了,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当然有。”汤姆急于在韦旭日面前表现。“你是台湾来的东方人,说一点你们台湾的风俗民情让我们见识见识。”

司机小李叼着牙籤,注视失魂落魄约北岡。“童养媳——台湾地色之一。”

“什么是童养媳?”汤姆发问。

“在台湾早些年,穷人家的女儿卖给富贵人家当媳妇。”他的眼神黯了下来。“才十岁的年纪就卖到陌生的家庭,未来的丈夫浑身是病,太她二十来岁……等她十六岁圆房那天,丈夫去世。分明蹧蹋一个清白的好女孩!”他咬牙。

“小李……”汤姆迟疑地猜测。“那个女孩不是你喜欢的人吧?”

话才问完,两道凌厉的目光迸射而来,差点没灼伤了他。

宾果!

他汤姆料事,如神,猜中了!他就说嘛,平日小李沉默寡言,若说故事也是单音節的发音,能溱成五、六句简直是神话,今天破格扯了一堆,原来是喜欢的女孩被抢走了。

汤姆瞄一眼现场沉重的气氛,咳了咳,大声说:

“老劉,换你来!”使个眼色要他说些有趣的。

“我,老劉,标准的中国人,三十岁那年娶了标准胆湾新娘。我们比手划脚过、我们也吵架过,一辈子我只学一句:‘我爱你一世人’这句台湾话,她死后,我没再娶。这是我一个大陆人对我胆湾新娘最真的承诺。”老劉拍着,豪情干云地说。

汤姆翻了翻白眼,快晕倒了。以前的野餐大伙儿都是打着哈哈、说说笑话,怎么今天全变了样?台湾净出严肃品种吗?

而韦旭日始终努力听着。这些悲喜生活对她相当遙远。几年来泰半时间都在医院进进出出,就算跟人吵个架都嫌奢侈——

她心不在焉地再咬一口三明治,忽然红着脸。

她私下小声地问身旁的费璋云:

“你是不是吃不饱?”不然干嘛一直盯着她吃三明治。“我不知道你也要来,准备的餐份不多,我分一半给你好了。”

“你自己吃就成。”他的语气一贯地漠然,冷僻的黑眸滑过她的娇弱身子。“没被风刮走就算是奇迹了,我可不想害你营养不良,好教你又找出藉口接近我。”她的食量相当小。坦白说,那几个大男人狂扫过境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地吃下第一口。

韦旭日羞赧地“嘿嘿”笑着。“我……我的主治大夫跟我说过同样的话。最初几年躺在医院里,都是昏昏沉沉的。没法子吃好一餐,营养是靠打点滴、灌食来的,所以现在胃口不大……”

费璋云默言。这小女人是存心让他內疚的,却又偏说得像是她自己的错一样。

“旭日小姐,换我,换我了!”北岡、小李那两个笨蛋,说那么严肃的事干嘛?汤姆站起来,用力咳了咳,说:“我十五岁那年学校演莎士比亚话剧,我有幸男扮女装,成了茱丽叶最佳代言人!我来朗诵几段莎翁的名着——”

他极其所能地拨拨发丝,双手交缠地看着天空。

“这一段是茱丽叶知道所爱之人是仇家之子。她痛心地念道:我唯一的爱来自我唯一的恨,要是不该相识,何必相逢!昨日的仇恨变成今日的恋人,这种恋爱怕要种下祸根。”汤姆压低嗓音,念得活灵活现的。

“还不错吧?”他得意地瞄了一眼老劉,老劉正挤眉弄眼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咦,璋云少爷的脸色怎么更冷了?又不是暗諷他。既然是情人,璋云少爷怎会恨旭日小姐?

“我念得不好?”汤姆小心翼冀地问。

“那没关系,我再换,换最后一幕好了,茱丽叶服下毒药,求婚的巴里斯伯爵拿着火把,在她的墓地前吟唱着:

这些鲜花供你铺盖新床,

悲啊,你将永远被沙石覆盖。

我要每夜用香水来滴灑你的床,

否则就用悲慟的眼泪来替补。

我为你举行的葬礼,

就是在你坟前夜夜哭泣,

永生不能了结这笔相思債。”

以爆笑的语气念出哀悼的诗歌,这下气氛可会轻松了吧?他再次瞄向老劉,嚇了跳!

老劉的脸色发白,挤眉弄眼的情形更严重了。

“我念错了吗?”汤姆不安地补充:“虽然我的学识不高,但莎士比亚这等文学作品我是倒背如流的,好歹也得给我鼓鼓掌吧?”

费璋云沉着脸,忽然站起身走入林中。

“你要去哪里?”韦旭日忙跟着站起来。一时貧血,眼盲金星又跌坐回去。

“旭日小姐,你没事吧?”汤姆担心地问。

“傻小子!笨小子!”老劉狠狠拍了他一记。“你来这里做了五年,就算不知过去原由,也该懂得看人脸色吧?那沙什么屁亚的做得什么诗!根本就是在指我们少爷嘛。”老劉气咻咻地。一看见大伙茫茫然的表情,自封代言人开口:“你们来这里工作最久的也只有五、六年,你们只知道少爷深爱一个女孩,哪里知道深爱到什么地步!”

司机小李咳了一声:“老劉,事情过了多年,还是不要提了吧!”使个眼色告诉他,“现在”在场,“过去”应该遗忘。

“我想听,我想听。”韦旭日喊道。

老劉叹口气。“小汤姆念的什么沙屁亚诗正是当年少爷失去希裴小姐最佳的写照。少爷与希裴小姐是青梅竹马、私订终生的,九年前希裴小姐在佛罗里达车祸而死,少爷哀慟欲绝,坚持不肯认尸。”

老劉看了大伙一眼,又说:“我记得很清楚。在老爷把希裴小姐的遗体运送回来准备下葬时,那天少爷并没参加棺木下葬的仪式,人也不知跑哪里去。我们找了一天,最后还是定桀少爷在希裴小姐的墓前发现他……在扒坟。那晚天气很好,但少爷一身湿淋淋的,汤老爷和我闻讯赶到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少爷的十指指甲断裂,泥混着血,拚了命地挖着坟上的泥。我见了不忍,想靠近劝他……少爷猛然捉住我的手,我还记得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声嘶力竭地朝我泣城:‘老劉,你来帮我。他们不信希裴没死……你来帮帮我,帮帮我……不然,別让他们把我抓回去,我会证明,证明躺在里头的不是希裴,她没死,我听见她在叫我……帮帮我,算我求你,求你!’。可是,我只是个小小的傭人,压根没法子帮他。”老劉红着眼眶:“旭日小姐,你会瞧不起老劉吗?”

“怎么会呢?”韦旭日小声地低语:“您是好人,但您的能力也有限。劉伯,按着呢?他被带回家了吧?”

“是啊。定桀少爷打昏他,足足打了十多拳,璋云少爷才不支倒地。下次你仔细看,他的右边嘴角上有个小疤,就是定桀少爷的戒指划伤的。后来人是带回家了,夜里也不再喊着要扒坟了。原先定桀少爷给他服用镇定劑,后来不知怎么的,璋云少爷自己找到汤老爷私藏的洋酒,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醉生梦死的酒鬼,没酒喝就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最后还是定桀少爷关起门跟他私下说出真相——希裴小姐压根不是车祸,是……是有人存心要她死,在车上放了炸药……”哽咽停顿半晌,才继续说道:“本来汤老爷没告诉他真相,是怕他受不住刺激。哪知,少爷知道后,沉寂一晚上;我就守在他门外,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没想到隔天一大早,少爷一出门就是要找定桀少爷。从希裴小姐死后,少爷是头一回这么清醒……他要定桀少爷帮他戒酒。五个月的时间,我亲眼目睹他戒酒的过程!”老劉捉住韦旭日的手,老泪四溅激动得很。“你不知道,他……他一犯酒癮,就拿水果刀割自己的手臂、狠咬自己的肉……我,我都看不下去,好几回想偷拿酒櫃里的洋酒给少爷,可是一见到希裴小姐的坟,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她拿着手帕给老劉擦着眼泪。“我明白您的心意。”

老劉用力吸吸鼻子,总结道:

“后来,少爷的酒癮终于戒掉了。他放弃学业,利用花家地殊管道追查凶手,一年后在墨西哥找到两名当初在希裴小姐车上装炸药的美国人。过程我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两个老外的事业因花家而破产,所以……总之,希裴小姐生前爱花爱草爱马儿就不爱杀生,少爷多多少少也感染她的性子。自她死后有几回我发现在她殿上铺灑,生前她是药罐子,身上的药味哝烈,是少爷替她做的花香包,味道就跟坟上的味是一样的。夜晚,我看见他守着希裴小姐的坟,直到希裴小姐满十八,他就再也没去过那坟了。”

“十八?”汤姆吸吸红通通的鼻子。原来酷得跟冰块一样的璋云少爷的爱情遭遇是这么教人心酸。

“是的,当年他们讲好的,一等希裴小姐十八岁,少爷就要娶她过门。哪里知道,还差三年就……旭日小姐,你要去哪儿?”

“我……我去找璋云。”她的十指扭缠着,洩露出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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