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另外的女人。”刘云不自觉中一直在用“当然”这个词。
乌伟把背后靠到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说:
“是这样啊。”
“我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新单位是不是还有过去老单位那样的职能,也许我不该来这儿,但是如果我不来,就没法儿让耿林坐到我对面,把问题谈清楚。”
“你是说他躲着你?”
“是的,”刘云越说越平静,让自己也感到了意外。“我觉得这很丢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不会先解决自己婚姻中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再离婚,再去找情人也不迟。”
刘云说完这番话,乌伟便对她有了基本的认识:一个还相当幼稚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忙,耿林在公司一贯表现不错。另外,他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的私人生活。你们婚姻真的有这么大的问题吗?”乌伟问的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如果他要离婚,那肯定他的婚姻有了天大的问题。也许他永远不能理解耿林为了另一个女人居然想结束持续了很久的婚姻。
“我不觉得。”刘云说,“我们结婚十多年了,要是有这么大的问题也维持不到今天。”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真的很替你难过,你也知道,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公司大家都忙业务,一般的属于个人私生活的问题大家都是不理不睬的,所谓民不举官不究。”
“你是想告诉我,我找错地方了?”刘云有些不友好地问。
“别,千万别误会。”乌伟赶紧解释,“个别情况个别对待,不从公司角度谈,你的忙我也是要帮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你的忙”,而不是“你们的忙”。“我能问一下吗?”
“你说。”
“那个女的跟我们公司有关系吗?”
刘云迟疑了一下,她想了想娄红,有的只是电话里给她的印象,于是她坚定地说:
“要是没有关系我就不来了。”
其实刘云并不是因为耿林、娄红在一个单位工作才来的。她不能忍受的主要是耿林的态度,但好多事在被实施时往往会走样儿。刘云这么说的时候没有想到,这可能给乌伟一个误解。
“是谁?”
“娄红。”
听刘云说出这个名字,乌伟的脑袋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这想法根本没经过他的思考,但却来得从容自然,就好像天热皮肤就会出汗一样,差不多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啊,是这个女人。”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刘云问。
“很有点来头的。听说她父母很有那么点儿能量。”乌伟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很清楚,刘云将怎样理解他的弦外之音。
“所以他们的女儿就可以随便抢别人的丈夫?”
“哪里哪里,你不要这么理解。”乌伟想结束这场谈话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另外找个时间,我叫上耿林,我们三个人坐下来谈谈。当然,我不是说你们要当我的面谈你们的私生活问题,我只是搭个桥。”
“好的,什么时候?”刘云很满意乌伟的话,这差不多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她要抓住耿林,哪怕只是把他当成对手也好。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不过我明天出差,要去南方几个城市,有些资料必须今天准备。所以,你不要太着急,等我回来咱们立刻就办。”
刘云一句话也没说,她微笑着看看乌伟,他正以中年男人特有的一种中性的温柔表情望着刘云,仿佛只期待刘云说“好的”两个字。可刘云什么都没有说,微笑慢慢凝在她的脸上,足以让乌伟感到一点恐怖。那些失眠的夜晚,她看不了书,也睡不着觉,所有的电视节目都结束了。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她想跟什么人吵架,她想骂人,可是没有人,只有黑暗像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要窒息她。她流泪祈求过老天,“让我睡觉吧,让我睡着吧,让我睡一会儿也行”。而白天也同样不放过她,有时她正笑着,突然就想起了耿林在她面前表现出的躲闪。有时是另一个女人对她的蔑视,如果他们那个瞬间站在刘云面前,刘云不知道她在自己发颤的心的指挥下会作出什么事。现在乌伟的这句话把这一切都勾了回来,她像一个游水者,已经游了太远,已经精疲力竭,她抓住了乌伟递过来的木棍,可是乌伟却把木棍抽了回去。刘云再也无法正确理解她所遇到的一切事,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这个逻辑中:乌伟不愿意帮助她,也不能帮助她;没有人能帮助她;她必须自己帮助自己。
“你刚才说什么?”刘云好像是一个刚从远处飘回来的游魂。
“我是说你冷静一点儿,”乌伟被刘云刚才的表情吓着了,尽量把语气放柔和,“我一回来,我们就处理这事。”
“谢谢你了,”刘云说得有几分不屑,好像刚从魔鬼那儿得到力量。“我想我走错了地方,你帮不上我什么忙。”说完,刘云起身,看了一眼乌伟巨大的办公桌,“其实,我看你没有必要用这么大的办公桌,难道你的工作比一个医生还重要吗?”
“是啊,医生很重要。”乌伟站了起来,小心地赔着笑脸。
“就是,你要是病了不也得看医生吗?”刘云此时的心情想把心里不知针对什么的蔑视,对所有的人表达出来。“再见,我希望你不必再为这件事操心了。”刘云离开了。
“再见,您慢走。”乌伟听见秘书的声音。
“神经病。”乌伟自语了一句,然后沉思了一下,好像受到提醒,看看自己刚才对待这位“精神病”的态度有没有不负责任的地方。他轻吐一口气,显然他没有感到任何不安。
“告诉司机,我马上出去。”他在对讲电话上对秘书说。
( 比如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