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日三餐外,这人一直都是呆在客栈房间里读书的,冯轻听郑家贤说过,江飞每日都挑灯夜读到三更。
江飞飞快地看了方铮跟冯轻一眼,而后朝两人点点头,小声打了声招呼。
方铮颔首。
江飞抬头的瞬间,冯轻也看到了他眼底的黑安全。
这人似乎比来荆州的时候又瘦了不少,身上的学子服都空荡荡的。
这么没日没夜的读书,又不走动,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乡试的三日又三日。
“娘子?”察觉到自家娘子出神,方铮捏了捏冯轻的手心,望着已经没了人的楼梯口,他眼神落在冯轻面上,语气温和,问:“娘子想让为夫帮他吗?”
方铮虽每日都会跟冯轻出去半天,不过还剩的半天读书时间是足够的,他不光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更能融会贯通,这几日看房的时候还跑了一趟荆州最大的书铺,找了今年主考官王大人的著作,据闻这王大人性子刻板,做人又极为严谨,且喜书法好的学子。
投其所好能省许多事,王大人的性子在旁人看来是这般,可读了王大人的书后,方铮却有不同的心思。
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
若是娘子想让他帮这江飞,方铮黑眸闪烁,他帮还是不帮?
“不用。”冯轻摇头,“我们跟他也没啥关系。”
方铮勾唇,眼波流转,端的是风流倜傥,冯轻一时都看呆了。
轻笑一声,方铮将人牵着进了房间。
一直到第二日午后,冯轻才再次出门。
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及眸光潋滟的凤眸都让方铮恨不得再将娘子多藏几天。
这回两人没直接去找院子,而是去了一家绣品铺子。
在外头跑了这三四天,两人也大约了解了街上的绣品铺子。
荆州有钱人多,各类铺子也多,尤其是首饰铺子跟金玉铺子,其次便是绣品铺子,冯轻知道的就有十多家,当然,这些铺子规模有大有小,最大的是一家名叫绣楼的铺子,这铺子位于荆州主街,周围也都是最好的酒楼跟饰品铺子,还有玉器铺子及布庄粮食铺子。
冯轻跟方铮进去看过,这绣楼的绣品无论从针线还是颜色搭配,及图案确比县城的要好太多,价钱也是格外美丽的。
据伙计介绍,一条上好的帕子就要八两银子。
冯轻咂嘴,算了算自己的帕子跟香囊,顿时觉得那院子两个月要五十两都不算贵。
而后她又试着问了伙计收不收外头绣娘的帕子,那伙计摇头,他们绣楼的绣品皆是出自自家绣娘之手,外头的及不上他们东家特意请来的绣娘。
虽然银子是诱人,不过自己真拿出帕子,怕是又要引起麻烦,如今正是方铮赶考的重要时段,冯轻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昨天晚上跟方铮商量过了,今日两人就直奔街上一家不大不小的铺子。
这铺子掌柜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同一类人多数都有想通的一种气息,冯轻一看这妇人就知道她曾今也是个绣娘。
果然,等冯轻跟方铮进了门时,那妇人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冯轻。
她曾在宫里做过绣娘,到了二十五岁出宫后又在京都一品大员何大人家做了十多年,直到上了年纪,眼睛不太好了,这才辞了何家主母的挽留,回到家乡荆州,用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开了一家绣品铺子。
这妇人孤身一人,一辈子没成亲,开这铺子不为赚钱,不过是想着心里有个慰藉。
见着冯轻时,妇人对冯轻本能就生出好感来,不为别的,只因冯轻的眼神太多干净。
不是空无一物的干净,而是知晓自己想要什么的纯粹。
妇人一辈子都跟针线绣品打交道,也是真喜欢钻研各种绣技,往年她还愿意跟老姐妹一起切磋,可自打来了荆州,她已经许久没碰上一个让她愿意交流绣技的人了。
那绣楼的东家也曾请过她去教那些绣娘,她婉言谢绝了,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没有年轻时的好为人师。
妇人半眯着眼睛看向冯轻,而后视线落在冯轻手里的包袱上,瞬间明白冯轻的来意。
都说人是有第六感的,冯轻第一眼就喜欢这个面上有些严肃,可眼睛含着执着的妇人,她甚至都没有多跟夫人寒暄,而是直接打开包袱,走到妇人面前,笑道:“夫人,我这有几件帕子跟香囊,不知妇人收不收?”
妇人视线从冯轻的脸上落到最上头的帕子上,她眼底陡然迸出光亮来,这是看到喜爱之物的神情。
妇人二话不说,拿起一条帕子,走到铺子门口,迎着尚明亮的阳光,仔细端详帕子。
这条帕子是冯轻刻意放在最上头的,绣技自然也是这大业少见的双面绣,两面绣的皆是黄色木兰花,虽是同一种花,可无论形态,绣技都是既然不同的。
“这是你绣的?”妇人反复翻看帕子,视线几乎挪不开,她头也不抬地问冯轻。
“是。”
“这是何种绣技?竟如此神奇?可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妇人一连串的问。
冯轻也一一作答,“此种叫双面绣,不是我独创,其他我不能说。”
大业毕竟跟冯轻所学过的历史有不同,她也不能在这里杜撰出一位同名同姓的大师。
都是钻研绣技几十年的人,那妇人自然明白冯轻的难处,这些都是独家技艺,若是不经过旁人允许,她自然不能盗取。
妇人若是拆开这帕子的针线,用不了多久也能琢磨出这双面绣的针法,可到底不是真的掌握了诀窍,哪怕学着绣,那也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再说,她也做不出来这种小人行径。
看完了双面绣帕子,她又依次看过其他帕子,二三十条竟然用了十多种技法,以这妇人的认知,她知道这十多种绣技皆是上等,有两种绣法更是高超,连她都望尘莫及。
妇人小心收起所有帕子跟香囊,定定看了冯轻半晌,这才叹道:“原来师傅说的真是对的,天赋果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纵使努力也重要,可若是无天赋,一生怕是想精通一种绣法都是勉强的。
“你才多大?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妇人又感叹,话里并无嫉妒羡慕,更多是惊喜。
冯轻连就有些红了,算起来,她其实也有二十年的刺绣经验了,况且后世资源毕竟比这里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