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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长夜漫漫·一(1 / 2)

半个小时前,崖城,龙海区。</p>

最后一丝暮色自夜的黑暗里逝尽,震人心魄的轰鸣却从高架桥上迸发。</p>

剧烈的震荡里,大量残骸坍塌,坠落,砸进了海水中,掀起一片片浑浊的色彩。</p>

火光熊熊燃烧,狂风扩散。</p>

一片混乱里,燃烧的烈焰自两侧开辟,显现出那个从爆炸中心走出的人影,纯白的西装上一尘不染,唯有略显斑白的长发自狂风里,猎猎作响。</p>

“兴哥!”</p>

原本陷入慌乱的下属们眼睛亮起,庆幸或欢呼,只有绝少的几个人,神情凝重——为了避免刺杀,老板的行踪是绝对保密的,今晚的去医院看望雷武业的决定更是临时起意,知道的只有寥寥几个,可为何还会出现这种事情?</p>

几道冰冷的目光自人群中来回扫视,彼此对视时,毫不掩饰狐疑与冷漠。</p>

直到雷耀兴甩手,将那个从爆炸中心拖出来的人影丢在了地上。</p>

在烈火和爆炸的焚烧中,他早已经支离破碎,奄奄一息,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p>

但此刻,那个年轻人却未曾领情,只是艰难的梗起了脖子,向着雷耀兴张口。</p>

啐!</p>

带血的口水落在了雷耀兴的皮鞋上,令他的眼神愈冷。</p>

“小叶,我待你不薄,你父亲去世之后,我把你抚养到这么大,供伱上学,带你打拼,把公司交到你的手里……”</p>

雷耀兴轻叹:“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资格做二五仔,唯独你没有。”</p>

“我没有?”</p>

小叶呛咳着,嘶哑大笑,声音尖锐如夜枭:“十一年前,公海上那一艘船,是怎么翻的?还用我提醒你吗?!</p>

我爹是怎么死的,你敢告诉我吗!”</p>

雷耀兴没有说话。</p>

自死寂中,漠然的凝视着那一张嘲弄的面孔,许久,遗憾摇头:“狼崽子这种东西,果然是养不熟的啊。”</p>

小叶的残躯之中,灵质喷薄爆发,肢体炸裂,可身体却猛然从地上弹起,断裂的左臂抬起,倾尽十几年来的一腔恨意,锋锐的骨骼断茬向着雷耀兴的喉咙刺出。</p>

可惜,依旧,徒劳无功。</p>

雷耀兴只是随意的挥手,他的身体就停滞在了半空,宛如冻结,紧接着,在焦热的风中,溃散为千丝万缕,血色喷涌。</p>

仿佛顷刻之间千万刀的凌迟,将反叛者彻底碾碎成尘。</p>

漫长的死寂之中,再没有人敢说话。</p>

所有人都沉默的低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p>

“你们说……为何我会沦落至此呢?”</p>

在闷热的风中,雷耀兴凝视着眼前的烈火,还有远方霓虹明灭的城市。</p>

如此陌生。</p>

明明已经在崖城的暗面斗争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有的反对者就算是延请外援不惜代价,也不过是土鸡瓦狗。</p>

明明已经胜券在握……</p>

可他却忽然感受到了,那一种自骨髓之中渐渐渗出的无力。</p>

连日以来的所发生的波折,眼前的你死我活的斗争,背叛、结盟、兼并和清洗……这所有出乎自己原本预料的一切,就像是从黑暗里坠落下来的蛛丝一样,一丝一缕一线,渐渐的落在他身上。</p>

时至如今,他居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p>

一切本不应该如此。</p>

明明义父这些年已经逐步开始将权力交到自己的手中,明明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应该尊奉自己为首,明明自己应该理所当然的屹立于这一片荒野的最顶端……可随着义父重病衰微的那一刻开始起,一切都开始失控了?</p>

本该延续下去的规矩,被打碎了。</p>

本该被遵守的铁则,被所有人抛在脑后。</p>

而此刻究其原因,自这诸多混乱的幕后,千丝万缕的线索纠缠里,却始终都绕不过同一个。</p>

一只用来给话事人洗钱的手套,一个雷武业随手点选的助手,一颗未曾预料的绊脚石,一个早就已经失去参赛资格的玩家,一个被所有人忽略到了脑后的棋手。</p>

“陈行舟,是你吗?”</p>

那一瞬间,雷耀兴低语着,漆黑的眼瞳望向了远方的崖城:“他现在在哪儿?”</p>

“济慈医院。”</p>

自始至终都保持冷静的老者回答道:“据说抢救成功了,但还没恢复意识。”</p>

“还活着啊……”</p>

雷耀兴不由得鼓掌,“真是福大命大。”</p>

可紧接着,老者便听见了雷耀兴的话语:“你带人去,干掉他,他的弟弟也不要留下,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全部都杀掉,一个不留。”</p>

“可是……”</p>

枯瘦的老者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想要劝阻。</p>

太多的可是了。</p>

可是陈行舟没有威胁了,可是那是在崇光教会的医院里,可是这不合规矩,可是杀了他之后,以后谁还敢信任你的许诺?</p>

“去他妈的可是!!!”</p>

自震怒之中,雷耀兴回眸,眼瞳映照着火光,一片猩红。</p>

可脸上却再忍不住,浮现笑容。</p>

就像是,终于从枷锁中挣脱而出一样……</p>

在做出决断的瞬间,他竟然感觉到浑身轻松的不可思议,就连扑面而来的风都如此轻柔。</p>

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不行,去他妈的威胁!</p>

当他决心打破这一切的瞬间,所感受到的,居然是未曾有过的自由。</p>

“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他再忍不住,自嘲大笑,几乎前合后仰:“没想到,首鼠两端的人居然是我啊。”</p>

明明已经选择了角逐和厮杀,为何还要在乎规则?</p>

荒野中的走兽何时顾忌了廉耻呢?</p>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自己已经被这无形的枷锁所束缚?</p>

自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了,那熊熊升腾的火光,被烧红的天空,还有那扰动的黑暗和霓虹之间,向着此处垂眸的白鹿之影。</p>

永恒冷漠,永恒平静,那便是永恒高远的自由。</p>

可很快,那遥远的幻影便无声消散了。</p>

死寂里,雷耀兴遗憾的收回视线,回头,最后发问:“刚刚的命令,还要我再说一次吗?”</p>

“我、我这就去。”</p>

汗流浃背的老者低下了头,再无任何质疑。</p>

于是,枷锁自此刻彻底开启。</p>

不止是此处,也不止是陈行舟。</p>

北山、龙海、南麓、西河……</p>

此刻,伴随着雷耀兴的命令,最后的规矩被打破了,饥渴的凶兽们四出奔走,大口饕餮,享受着鲜血和猎获,再无顾忌。</p>

血与火随着明月一同从黑暗中升起。</p>

自这看不见尽头的漫漫长夜里,笼罩所有……</p>

同样的夜色之下,崖城边缘的悬崖别墅里,灯火通明。</p>

区别于这些日子满溢崖城的血腥味和你死我活,在柔和的暖色灯光下,竟然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氛围。</p>

就在季觉再度检查信号塔和服务器的信号时,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渐渐停止。</p>

很快,换了T恤和短裤的小安汲着拖鞋出来了,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季觉哥,我洗好了。”</p>try{ggauto();} catch(ex){}

“哦哦,好的。”</p>

季觉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向浴室,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动作却停止了一瞬,疑惑的回头,鼻尖微微翕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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