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次日晌午，一路奔袭许远的三人才落至了一处小湖边。</p>
也不知是何地，总之芝麻是一道剑气串起了一条鱼妖，柳白也不知他有没有用这【食肉者】的手段，总之是鱼死了，但却没化作阴珠。</p>
他熟稔的开膛破肚，将其清洗干净后，无笑也升起了炭火。</p>
三人便在这湖边，就着烤鱼，谈笑风生。</p>
芝麻先是回答了小草念叨了一路的问题，“芝麻就是芝麻，爹娘取得姓名，姓芝名麻，所以叫做芝麻。”</p>
小草连忙摆手，“咋可能嘞咋可能嘞，怎么有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做芝麻的。”</p>
“这多不好，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你休要哄我！”</p>
一旁的无笑则是夹着鱼肉，小心翼翼的喂着身边的小咕咚。</p>
自从柳白跟他介绍了小咕咚后，他也对这个小女鬼欢喜得很。</p>
柳白此刻观之，也就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带孙女感觉，可能到底还是年纪大了。</p>
纵使是走阴，也改变不了这种心态。</p>
芝麻见小草模样，这才笑着吃了块烤的酥脆的鱼皮，紧接着说道：“好了，不逗你了。”</p>
“当初我剑成出山之时，便是给自己取了个名号，就叫芝麻。”</p>
“至于原由嘛，则是因为剑道浩瀚，我这点微末伎俩，在真正的剑道面前，就如同一粒……芝麻。”</p>
芝麻伸出左手，用大拇指在食指上边掐出一点点的皮肉，示意自己就这么点。</p>
“竟然是这样啊。”</p>
小草瞪大了双眼，显得很是惊讶。</p>
芝麻收手笑问道：“那你以为是什么？”</p>
一旁吃着鱼肉的小咕咚立马说道：“草哥以为你是爱吃芝麻，所以取名叫芝麻呢。”</p>
小草大叫一声急忙跳了过去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说出什么悄悄话来。</p>
柳白看着她俩玩闹，这才跟芝麻问道：“芝麻你去过西境长城？”</p>
说起这地方，芝麻也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转而多了几分严肃，“在那边混过几年，侥幸讨回了一条狗命。”</p>
“那边，真有这么恐怖？”无笑道长显然也没去过，因而此刻听着芝麻说起，也是来了兴趣。</p>
先前虽说也听别人谈起过，但到底不如自己这至交好友说起来让人信服。</p>
芝麻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离开的时候，一位在西境长城结识的好友写了首诗，你们可以听听。”</p>
柳白打起了精神，无笑道长也是竖耳倾听。</p>
芝麻似是酝酿了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p>
“长城万里立苍茫，邪祟潜藏暗夜长。</p>
惊悚鬼韵笼天地，走阴十去九人亡。</p>
阴风惨惨云遮月，魅影幢幢雾锁疆。</p>
此境谁言堪踏足，胆寒心颤意惶惶。”</p>
“那里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有一次邪祟冲城，虽是小规模的，但是抵不住频繁，每个在那的走阴人都被折腾的没有休息缓和的机会。”</p>
“而且每次冲城，祟物都会是主力，所以在那边要想混出个名堂，好好除祟，起码也得是铸就神龛了。”</p>
“也只有铸就神龛了，才能离开城头，其余的走阴人，只能依托着长城阻拦，才能杀些邪祟。”</p>
“城墙也不是万能的，禁忌当中的邪祟千奇百怪，有些甚至能穿过城墙，直接袭击西境长城里边的人。”</p>
“拥有这样能力的邪祟，还不在少数，所以只要去了西境长城，你就如同身处邪祟中央，睡都睡不安稳。”</p>
芝麻一口气说了极多，说完后也就继续夹着鱼肉吃。</p>
无笑道长则是已经拿出了一壶美酒，先是给芝麻倒了一杯，紧接着才倒给自己。</p>
柳白则是有一口每一口的夹着鱼骨上的肉吃，显然也是有些心不在焉。</p>
“禁忌当中的邪祟是杀不完的，所以才有了不久将来这次的禁忌东征了。”</p>
“公子，你还去西境长城吗？”</p>
无笑道长转头看向自家公子。</p>
柳白一口咬定，“去！”</p>
“更应该去了！”</p>
他说完之后则是在脑海之中询问道：“小草，我娘去过西境长城吗？”</p>
“去过啊。”</p>
小草回答的很快，“娘娘还是走阴人的时候，守过西境长城，等她成了邪祟之后，有去过禁忌，还带着禁忌邪祟打过西境长城哩。”</p>
“那一次可是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p>
娘的经历可真丰富，守城攻城都试过……柳白剔出嘴里的鱼刺，“去，明年咱喊上小算道长，走一趟西境长城。”</p>
“好。”</p>
无笑道长深呼吸一口，“贫道也是心慕这西境长城许久了。”</p>
芝麻大笑道：“好，明年看看我的事忙完了没，要是忙完了，就跟你们再去一趟西境长城好了。”</p>
“好，那可就说好了。”</p>
无笑道长说着跟芝麻碰了个杯，“到时你这厮可别又找不见人。”</p>
小咕咚则是拉着小草问道：</p>
“草哥，西境长城里边有什么好吃的吗？”</p>
“……”</p>
万里之遥的黄粱镇，百姓们也都注意到，先前离开镇子有几年的柳娘子又回来了。</p>
那关闭许久的红烛铺子又开了张，生意依旧兴隆。</p>
大家伙也都喜欢这个人美心善的柳娘子，毕竟不管是谁，只要找上门去，她多少都会帮点。</p>
若是这个时候再夸奖几句那个外出游历去了柳公子，嘿，那可就不是帮点了。</p>
哪怕是装了祟，柳娘子都能将那马老爷喊来帮忙。</p>
是日，刚送走一个借钱的百姓后，门口传来了几声谈话声，紧接着张苍的身影便是走了进来。</p>
还没来得及从柜台里边出来的柳娘子抬头看了眼，脸上露出一丝嗤笑。</p>
“大忙人还有空来我这小店？”</p>
“我这可供不起你这大佛。”</p>
“柳神哪里话这是……”张苍进屋后立马就弯着腰身，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p>
“行了，不必这般小女儿的作态。”</p>
“禁忌这趟，我去不了。”</p>
张苍还没说，柳娘子就已经知晓他此次来这的意图了。</p>
“不不不，不敢请动柳神出山，只是……只是……”</p>
“放。”</p>
柳娘子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了旁边放着的算盘，百无聊赖的开始盘算这几日的收益。</p>
“就是想请柳神给个，给个信物，万一那老庙祝率领这些王座为围杀我们，遭不住啊。”张苍双手一摊，面露为难道。</p>
“他不会动手。”</p>
柳娘子随口说道。</p>
“当真？！”张苍目露欣喜。</p>
“再说了，那牛鼻子老道都将请动那柄斧头了，还担心这些？”</p>
柳娘子对着账本算完收益，心情愈发不好，便是抬头冷漠的看了眼这张苍，言语嗤笑。</p>
守了一天的铺子，竟然还亏了本，谁的心情都会不好。</p>
张苍尴尬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神通广大的柳神。”</p>
“对了，黑木没死，活过来了，刚一出来就斩杀了白家的一个神座。”</p>
“哦？”</p>
柳娘子听着这话下意识抬头朝东边看去，她在意的自不是黑木是死是活。</p>
她在意的是柳白这会才从黑木之坟里边出来。</p>
家中满院的桃都已经熟了，但是他这会才出来，冬至之前又得赶去朝州……怕是没时间回来了。</p>
一时间，柳娘子生出一种冲动。</p>
这会去将他接回来，等着他在家住几天之后，再将他送出去也行。</p>
只是念头刚起就被柳娘子压下去了。</p>
他不愿意回来，自己还得求他不成？</p>
呵，做什么美梦！</p>
只是这会……他应当是已经在去白家的路上了吧。</p>
白家……柳娘子又想起了一些往事，只能看白家自己懂不懂事了，或者说是想找死。</p>
她懒得在意这些。</p>
“你已经到禁忌了？”柳娘子忽而问道。</p>
“没，我已经到西境长城了，老天师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黑木也会来，估摸着还有小十天才能出发。”张苍连忙回话道。</p>
“等你见到了老庙祝，帮我给他带句话。”</p>
“好嘞，柳神您说。”</p>
张苍侧耳倾听，又有些担忧，万一柳神要自己带些什么狠话，老庙祝发怒的话，吃亏的岂不是自己。</p>
柳娘子也没多想，就这么随口说道：“你就跟他说，趴窝够久了，可以动动了。”</p>
张苍心中松了口气，表面上也是连声应答称是。</p>
“……”</p>
黑木之坟在易州，易州过琉州到渡州，渡州往东便是余阳城，往北再过楚河便是柳白此行的目的地朝州了。</p>
此时，他们接连奔袭三日后，终于抵达了这易州与琉州的交界处。</p>
“寻个镇子歇息一宿吧。”</p>
风餐露宿几日后，柳白也想找个地儿好好换洗干净歇息一晚，顺带尝尝这边的美食。</p>
这一路以来柳白也都做了大概的“出门攻略”，知晓琉州这边的菜肴都偏辣。</p>
这可就合乎他的口味了。</p>
现如今虽然还没真正抵达琉州，但是这位置偏近，口味应当也是差不多了。</p>
“好嘞，贫道这就去寻寻看。”</p>
无笑道长应声而起，只余着柳白跟芝麻走在一块。</p>
“对了柳公子，以你这天赋实力，出身怕是不低吧，可云州那地儿……我可没听说什么隐世家族啊。”芝麻像是随口问道。</p>
“小门小户罢了，哪算什么隐世家族。”</p>
柳白实话实说，芝麻还想多说几句，但是无笑道长的身形却已落了下来。</p>
“前边约莫二十里地便有个镇子，只是那镇子……似乎有些古怪，公子，咱们是避开还是？”</p>
“古怪？这是要除祟是吧。”芝麻不知何时已是将身后的长剑取下环抱胸前，“走阴除祟，哪有避开的道理，你们不去我去！”</p>
看着如此热衷于除祟救人的芝麻，也是愈发符合柳白心中对剑客的想象。</p>
“走，自是同去。”柳白微笑道。</p>
言罢三人身形掠起，化作一道长虹从这半空飞过，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到了无笑道长口中的小镇前头。</p>
还没落地，芝麻便是不知施展什么手段，看完了整个镇子。</p>
“没邪祟。”</p>
“但也没人，的确是有些古怪了。”</p>
两名神龛，外加柳白这个半步后期巅峰大圆满的阳神，就算是碰见两头【祟】在这，也都有着一战之力了，所以自没有什么畏惧，而是大大方方的落在了这镇子中央。</p>
柳白站在这街道上边没动，芝麻却已进了旁边的一布坊里边，进去只是逛了圈就走了出来。</p>
“来晚了点，一个时辰前这镇子里边都还有人的。”</p>
无笑道长闻言也没点火，则是翻手取出来一张符箓，右手食指中指夹住轻轻一甩。</p>
符箓无火自燃，他左手拘禁起了这些灰烬，双手一搓，再在眉心一抹。</p>
好似开了天眼一般，他的眉心便是多了一道竖眼。</p>
“能观人气的神通目眼符？好东西倒是不少。”芝麻看了眼，感叹道。</p>
无笑道长目光扫视前后左右，“这边。”</p>
他转身朝着右边的一条巷子走去，一边解释道：“刚那两条街道的人，都是从这离开的。”</p>
柳白跟芝麻自是跟了上去，其间路过了一间烧烤铺子。</p>
柳白还看到了上边烤的烧焦发黑的鸡凤尾……也不知小算道长怎么样了？</p>
还在云州城，还是去了其他地方。</p>
穿过巷道又是到了另一条大街，无笑道长往前，直直穿过。</p>
“人的确是走这边过了。”芝麻抽了抽鼻子，像是嗅了嗅空气当中的人味一般。</p>
街道是东西向的，柳白三人自西向东穿过这街道，越走地界越偏，耳边也是传来了阵阵水声。</p>
“有河！”小草探出头来。</p>
“的确。”</p>
芝麻身形一步窜出，就已经消失在了柳白身旁。</p>
半晌，无笑道长也是散去了符箓效果，柳白也是站在这渡口木板上边，看着前边这横跨小十丈的河水。</p>
“他们走入了这河水里边？”芝麻问道。</p>
“应当是。”</p>
无笑道长颔首，“人气到了这就戛然而止。”</p>
他说完上下看了看，“但应当不是入了河水，真要如此的话，短短不过一个时辰，就算是进了河水，河面上也会有人气残留的。”</p>
“此地有无河童？招出来问问便是了。”</p>
剑客芝麻像是个急性子，甚至都已经摸着身后的长剑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的架势。</p>
“不用，动静来了。”</p>
看着河水下游的柳白倏忽出声。</p>
无笑两人跟着抬头看去，只见这河面上，竟是飘来了三副黑木棺材。</p>
逆流而上，径直来了这渡口。</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