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地段差，生意不好的，他也不要，那种地方干起来亏本，要是被娘知道了，指不定会被骂死。</p>
三是别人不要的，他也不要。</p>
所以挑来挑去，最终还是在这城东的康寿坊里挑了个合适的店面。</p>
因为这里离胡尾家比较近的缘故，他一个劲的说这好，柳白想着离短刀帮近，也是能少很多破事。</p>
也就敲定了这地儿。</p>
其间他也趁着夜间出去了几次，目标都是老树林子，去问问那些邪祟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p>
有倒还真是有一些。</p>
比方说咒杀司徒家的是两男子，都穿着黑袍，俩人一齐背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箱子，走起路来很是怪异，但……很快。</p>
司徒不胜追着那俩人是往北，过了隘口，进了岘山的地界。</p>
一山自有一山管。</p>
进了岘山的地界，老树林子里的邪祟就管不着了。</p>
至于那俩人的实力……这些个邪祟也感知不出来，问就说很厉害，再问就是特别厉害。</p>
消息不够，急不来。</p>
柳白更不会为了司徒家的安危就把娘喊出来。</p>
他接下来所需要面临的，也就是铺子开业了，马老爷原先想着找卦师算个吉日，大操大办一场的。</p>
不止是他，跑过来凑热闹的公孙仕也是这个想法，还说要动用关系，把城里最好的醉云楼包下一天来庆贺。</p>
可这些都被柳白否决了。</p>
因为他觉得娘亲可能不喜欢这样的铺张，恰巧，他也不喜欢。</p>
于是就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这血食城里，多了一家平平无奇的香烛铺子。</p>
……</p>
铺子都要取名的。</p>
从走阴风水来看，一个铺子没正名，那就装不住财运，财运就算流到你这都会走掉。</p>
通俗的来说就是，你一个铺子没名字，那些百姓想找都找不见。</p>
所以柳白也给他这前边当店面，后面住人的铺子，给取了个名。</p>
名字取得随意，也好记。</p>
叫做“红烛铺子”。</p>
至于为何取个这样的名字？</p>
也简单，因为柳娘子的那间香烛铺，就叫做“红烛铺子”，现在他子承母业，这名字自然也不能改了。</p>
有过柳白的事先招呼，开业这天也没别人来，就他们师徒四个，外加婢女司徒红，只是临了上午快吃饭的时候，公孙仕又舔着脸来了。</p>
但也没白来，他拎着个食盒，里头装着的都是从醉云楼买来的菜肴。</p>
他先是说了几句讨喜的话，然后又摸出个红皮儿，塞到了柳白手里。</p>
里边也装没多少钱，就是几枚铜板。</p>
同样是讨个吉利。</p>
聚在一块吃了个午饭，临着马老爷也就准备告辞了，自从去木洞镇那天开始，他就离了镇子。</p>
再到现在，出来都快十来天了。</p>
昨儿个在街上遇见个黄粱镇的百姓，都说现在镇子里都在传，说马老爷已经死了。</p>
这怎么能忍？</p>
而且镇子里边没了他，也是真不太行，所以此刻见着柳白安顿下来，他也就放心了。</p>
至于柳白的安危，那就更不是他考虑的事了。</p>
送别了马老爷，告假出来的刘铁也要回去上工了，短刀帮里好像也有什么事，公孙仕跟胡尾吃过饭也就匆匆回去了。</p>
如此一来，上午还热热闹闹的铺子，霎时就冷清了下来。</p>
生意的话，也就那样，一上午卖出去了点神香跟纸钱。</p>
“对了，让你给左右隔壁都送点米的，你送了没？”靠在软椅上的柳白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司徒红问道。</p>
许是知道自己要抛头露面的缘故，司徒红也就易容化妆换了个模样。</p>
省得因为原先的样貌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p>
而且这易容前后差距也很大，不知她是跟谁学的。</p>
至于给邻居送米……对于普通人来说，如今这世道，再没比米这东西更实在了。</p>
“都送了。”司徒红轻声回道。</p>
这康寿坊大部分都是开铺子的，柳白这左右邻居也不例外，左边的人家是杀猪匠，开肉摊子的。</p>
只是近年来，生意萧条，这肉摊子也生意寡淡。</p>
把这杀猪匠都饿瘦了。</p>
为人柳白不太清楚，只是晓得这屠夫姓吴。</p>
右手边的人家……经营的行当和柳白这香烛铺有些类似，是个寿衣铺。</p>
经营铺子的，是个皮肤很白，总喜欢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年轻男子，姓宁，叫做宁义，总是穿着件宽大的黑袍。</p>
柳白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点过火的气息，但是很淡。</p>
临着柳白刚问完，这门口就一黑，紧接着便是走进来一个瘦高个，他胸前系着一件满是油污的围裙，手里还提着一块带血的猪肉。</p>
“小柳掌柜，小柳掌柜。”来人笑着大声喊道。</p>
柳白听着也是一骨碌爬了起来，他还没柜台高，因而只能站在椅子上说话，“吴师傅啊。”</p>
“小柳掌柜开门大吉，承了你的情，我这边也刚好杀了头猪，剁了二两肉来……”说着他佯装怒道：“可不能推辞啊。”</p>
柳白笑着说道：“不推辞不推辞，谢谢吴叔。”</p>
“这才对嘛。”</p>
吴师傅将这猪肉给了司徒红，然后拍着满是油污的胸口说道：“我这就在旁边住着，小柳掌柜要是有什么事，吱一声就成了。”</p>
“好嘞。”</p>
“我这铺子里还有几块肉，就先过去忙了。”吴师傅说完摆摆手就走了，很是洒脱。</p>
司徒红将肉送去了后头的厨房，柳白就又躺回了软椅上，悠哉悠哉。</p>
“公子，我感觉咱好像回到了黄粱镇哩。”</p>
“公子，要是娘娘也在这就好了。”</p>
小草钻在桌子底下，直愣愣地坐着，又道：“公子，你还记得不，当时你第一次遇见小草，小草就在这位置，你当时还被小草吓到嘞，咯咯咯。”</p>
柳白没说，但他也是这样的感觉。</p>
当初和娘一块看店的时候，自己也是在这躺着，只是……这走出来的司徒红就有些破坏氛围了。</p>
她没听着小草刚刚的言语，自顾说道：“公子，你觉得隔壁那个寿衣铺的掌柜，会给我们什么回礼不？”</p>
柳白翻了个身，“你指望他送什么？送咱俩一件寿衣？”</p>
“这还真被小柳掌柜猜中了。”</p>
门口响起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p>
刚躺下来的柳白又爬了起来，站在椅子上，笑着说道：“原来是宁掌柜。”</p>
宁义用肩膀撑了一下，才站起身子，“大家都是走阴人，我就直说了，这寿衣是我自己做的，效果还算可以，进山的时候披在身上，那邪祟就闻不到味了。”</p>
“只是时间不是很长，只能维持个盏茶时间。”</p>
宁义说着将两件纸折的寿衣放在了桌面。</p>
柳白身子伏在柜台上，看看寿衣，又看了看这脸色惨白的宁义。</p>
“宁掌柜这好像有点太过贵重了吧。”</p>
柳白事先也不知道这宁义会是走阴人，所以司徒红送的都是米，可现在……</p>
“相逢即是缘，算这些做什么。”宁义说完已是摆摆手，打着哈欠出门了。</p>
司徒红看了看柳白。</p>
“收起来吧。”</p>
见了俩邻居，柳白的铺子就又冷清下来了，他也不急，就像如今血食城的这局势一样。</p>
急不来的。</p>
只是没曾想，这刚走出去的宁义很快又倒退着回来了。</p>
“小柳掌柜说你们是从府城那边过来的？”</p>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所以柳白也就给自己胡诌了个出处。</p>
“正是。”柳白站在椅子上说道。</p>
宁义颔首之余，只是稍稍沉思，便已是再度开口，“我们这今晚有个瓦市子，不知道小柳掌柜有没有兴趣？”</p>
“瓦市子？”</p>
柳白听这称呼便是来了兴趣。</p>
瓦市子这东西，跟鬼市又不大一样，鬼市是正儿八经的走阴人坊市。</p>
但是瓦市子不一样，随聚随散。</p>
鬼市多是交易各种货物为主，但是瓦市子则不大一样，瓦市子更多的还是对信息的交换。</p>
因而这瓦市子往往是存在于一些闲散的走阴人之间。</p>
像柳白先前只一来到城里，去的就是红灯坊司徒家，自然就接触不到这样的地方了。</p>
现在他从那边脱离出来，在这坊市里边开了个小店，像宁义这样的走阴人，自然也会上来结交。</p>
毕竟……多结识个走阴人，那就多条路。</p>
“对，小柳掌柜要是愿意的话，今晚就准备一下，到时候我领你过去。”</p>
“好，那就多谢宁掌柜了。”</p>
柳白站在椅子上抱了抱拳，很像那么回事。</p>
……</p>
枫叶渡口，一处小宅院里边，那一棵老枫树下，左手右脚背着木箱，紧紧地坐在一块。</p>
在他们两人面前的石桌上，则是各自摆放着一瓷碗，瓷碗里边盛着的，像是血。</p>
而在他们石桌对面坐着的，依旧是那熊大有。</p>
和前段时间相比，此时的熊大有也算是红光满面了，毕竟自己这两位老大随便从指甲缝里掉点东西下来，就让自己把灵体都烧圆满了。</p>
这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昨儿个去了趟这渡口的赌坊。</p>
嘿，可别说。</p>
一晚上就搞到了好几枚青珠子。</p>
熊大有正想着，忽听对面的左手咳了咳，他立马竖起耳朵，认真聆听。</p>
“这司徒家……基本上已经废的差不多了，就是可惜，没想到那小孩家主竟然不是司徒家的人，没搞死。”</p>
左手说着摇摇头，好像很是惋惜。</p>
右脚听了，尖细的声音响起，“不碍事，改变不了大局，这司徒家已经废了，接下来该是哪家了呢？”</p>
熊大有一听，急忙开口道：“短刀帮，短刀帮啊老大。”</p>
“这再不搞掉这短刀帮，我就要升回总堂去了。”</p>
这原先他总想着往总堂挤，可现在……总堂哪有这外边潇洒？</p>
右脚一听，冰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p>
熊大有立马闭嘴了，这么段时间，他也早就摸清了。</p>
这左手老大好说话，右脚老大可不是好相处的，但偏偏这左手老大又会听右脚老大的话。</p>
所以……自己乖乖听话就好了。</p>
“那就先是周家吧，搞完了周家，再轮到短刀帮。”左手下了定论，右脚表示赞同。</p>
只是临了，左手看着眼前的熊大有，忽地又说道：</p>
“你闲着也是闲着，交给个任务你去做吧。”</p>
“好。”一听可以搞事，熊大有立马来了精神。</p>
“知道司徒家跑掉的那个小孩家主吧？”左手问道。</p>
熊大有点头，“晓得。”</p>
“这段时间，你去把他杀了吧。”</p>
“啊？我？”</p>
熊大有指着自己，似有些诧异跟难以置信，“我只是个烧灵体的，那小孩哥都是聚五气的了，我这怎么杀……”</p>
左手听着熊大有的言语，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笑了好一阵才停歇下来。</p>
右脚则是讥笑道：“小山沟就是小山沟，但凡往外边走走，你就会知道，烧灵体的走阴人杀聚五气的走阴人算什么本事？”</p>
“厉害的是点三火的杀聚五气的。”</p>
“这……这怎么杀？”熊大有言语喃喃，带着一丝不敢相信。</p>
左手则是已经端起桌面上的那杯鲜血一饮而尽，然后还吧唧了下嘴，这才说道：“你知道我跟右脚两个人为什么能一次性杀死司徒家这么多人吗？”</p>
“因为两位老大神通盖世，术法无边！”</p>
熊大有脱口而出。</p>
左手嘴角稍稍抽搐，而后才凑近了些，小声道：“因为对于走阴人来说，被逼的近身亲自动手，那是最无能的表现。”</p>
“就跟你们这边的心火猿一样，竟然拿来近身搏杀，这是何等的无知？”</p>
左手说着身子后仰，好像很是不屑。</p>
右脚又补了句，“走阴人靠的，从来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手段。”</p>
看着熊大有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p>
左手右脚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最后笑的实在不行了，左手才说道：</p>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以为，他加入了我们丧葬庙呢？”</p>
一听这话，右脚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消失，然后他一字一句地问道：</p>
“那我们怎么确定，我们是真的加入了丧葬庙？”</p>
左手听着这话，也是没再笑了。</p>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缓缓的，用一种试探性地语气说道：“如果我们没加入真正的丧葬庙……那不是更有趣吗？”</p>
说完，这院子里边响起了更大更癫狂的笑声。</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