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八的早朝,是年节前最后一次早朝,如果有重要的事情,要再不奏,就得等转了年去了,因此算是颇为重要。</p>
不过这个重要性也就停留在颇为上了,一来朝政上大小事情都算是处理干净,而若是处理不了的,那这三天时间也处理不了;二来南京城内昨日下了一夜大雪,也有不少大臣甚至都告了缺。</p>
比如说当朝内阁阁臣高弘图,据说早上出门的时候闹起了痢疾,大概是夜里被冻到了,自然也在告缺之列。</p>
冬日间飘雪不断,朱松也不可能存了坏心眼和群臣为敌,何况在御门朝会,自己也会受冻着,于是就在奉天殿内举行朝会了。</p>
随着文武两班行礼,司礼监清唱,朝会便算是开始了。</p>
不过今日早朝确实看起来平淡,前面几件事又是些日常琐碎,搅得一夜没睡好的朱松都有些集中不了精神。</p>
“臣有话要说!”</p>
率先发难的是顾锡畴,他手持笏板从班直中走出,先是说着:“诸公都不知吧?前日凤阳地震,祖陵被焚,松柏皆烬。”</p>
凤阳地震再加上祖陵被焚,偏偏还在年前,确实是不详之兆,因此群臣都在班直里窃窃私语了起来。</p>
看到如此反应,顾锡畴继续说道:“而凤阳里民遥见陵中有二人相殴,一衣青、一衣朱,殴击甚苦。又听闻里面号泣不断,便有数十里民持杖入陵,却惟见一犬,踉跄而走。”</p>
说到这里,群臣不可谓是窃窃私语了,就连不事脑里劳动的勋贵武将都能反应过来。</p>
主要是这句话实在是太露骨了,北面那个后金对外宣传的国号就是‘大清’啊!</p>
‘朱衣’就更不要说了,这不就是说的大明吗?</p>
唯独这个踉跄而走的犬又是谁呢?</p>
包括唯二出席的内阁阁臣王铎,都开始想了起来。</p>
这话说完,顾锡畴又拿着不甚重要的几个灾变做举例,又再次将矛头直指朝廷:“天灾人祸,皆因朝廷有妖孽横行!”</p>
虽说‘天人感应’学说在大明算是古董到发霉了,但是毕竟公羊传也是春秋三传之一,再加上前面的凤阳灾变怎么看都像是上天预警,还有青衣、朱衣和那条踉跄的野犬,对于信奉鬼神的人来说更是觉得寓意十足,只是后面的内容嘛...</p>
不说是朱松和王铎了,便是不住点头的勋贵听到这都戛然,实在是听出耳茧了。</p>
在众人都以为这番话又是要直指马士英的时候,顾锡畴突然发难:“这一切皆因御座之人所系非人!诸位臣工同僚,我就明言了,御座上之人,并不是福藩世子,而是马权奸为谋一己私欲所立的夹带中人!”</p>
众人目瞪口呆,朱松的精神突然一下紧绷了起来,韩赞周惊讶无比,解学龙张皇无措,王铎一时间暴动,却被姜曰广拦住。</p>
姜曰广直接走出班直,再往前进了一步,才回头朝向顾锡畴说道:“大臣不可妄言!可有凭据?!”</p>
朱松也是又惊又疑,自己昨日的计较总算不是白费,虽是有着底牌,但是确实是受了惊,万万没想到是在朝会的时候发生这么一出。而这时候朱成功是否在城内?又是否进了皇城,自己也是一概不知。</p>
虽然脑海中闪过急着想要辩解的念头,但是看着这个姜曰广挺身而出,到底是没急着说话,心里却在疑惑着姜曰广和顾锡畴的言论目的。</p>
顾锡畴扶着笏板躬身行礼,虽是躬身,倒更像是朝着姜曰广行礼一样。</p>
顾锡畴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的,洛阳福藩世子妃,是福藩世子的正室,换而言之,也就是御座上之人的正室!我已经请到了奉天殿之外,诸位只要看二人是否能相认便知!”</p>
顾锡畴话音刚落,御门便被“咿呀咿呀”打开。</p>
一阵凛冽而宏大的冷风呼啸着穿门而入,不禁使人打了一阵寒颤。</p>
然后才看到温暖而明媚的阳光照耀下,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缓缓步入,步伐轻盈,凸显从容不迫。</p>
举止投足间,似乎还真有点王妃的味道。</p>
等到女子站定了,更是直接往御座上一指:“此人是假的!”</p>
解学龙吓坏了,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自己明明知道当今圣上如假包换,可是自己根本没法站出来。</p>
自己也是东林门户之人啊,偷眼瞥了几位东林人士,刘宗周沉默不言,练国事似笑非笑,黄道周好像也和自己一样有些神情狼狈。</p>
在解学龙犹豫之间,王铎便再也忍不了了,刚想站出来呵斥,又被姜曰广打断</p>
姜曰广说道:“好!那即便御座之人真是假的,又应如何?朝廷新立,再去选其他藩王御极,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不但为贼虏所笑,更成为百姓笑谈!”</p>
王铎一时气急败坏,你姜曰广这是说的何等无父无君之言?!好像就直接默认了当今皇上是假的一样!</p>
站在朱松左侧的大太监卢九德,自幼便伺候福藩世子,崇祯八年被委任提督京营,便离开了洛阳。</p>
虽然阔别十载,但是怎么会不认得眼前人?</p>
一时之间卢九德也想驳斥,却看得顾锡畴又往中间走了一步:“确实如此!”</p>
解学龙已经把自己脑袋开始埋低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唱哪出啊!</p>
随后顾锡畴只给众人一点点反应的时间,又开口说道:“姜相国老成谋国,确是公论。而且诸藩远在天末,如选藩王御极,恐奸人居奇,卒有黄袍加身之事,又成一祸!大明眼下风雨飘摇,断不可行此事。”</p>
朱松用着玩味的神情看着两人一唱一和。</p>
顾锡畴再往前走了一步:“大明会典有云父死子继然后才是兄终弟及!先帝尚有三子,而福桂二藩却只是神宗遗脉,若是有先帝遗子继位,则名正言顺!先帝太子尚在,如何轮得上其他藩王?朝廷立先帝太子继位,那便是神君在位,顺应天道!收复万里河山,也就近在咫尺了!”</p>
姜曰广针锋相对:“那太子现在何处?!”</p>
顾锡畴直接转头面向同僚:“太子眼下,就在殿外!”</p>
朱松已经完全看明白了,开始打量着朝廷里大臣们的反应。</p>try{ggauto();} catch(ex){}
门便再次被打开,这次却全然无风,阳光撒在男子身上,一时耀眼十足,锦衣玉袍,就这样缓缓走入殿来。</p>
“臣恭迎太子!”顾锡畴直接俯身下拜。</p>
“臣恭迎太子!”姜曰广居然也拜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