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阳表面平静，但心里却几乎是炸开，就连表情都有些僵硬。</p>
“监正，我不明白……”</p>
“知道你们的破绽在哪吗？”</p>
诸葛云虎的声音悠悠响起，他走到张九阳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轻松，别紧张，阎罗案是龙虎负责的，我这个人向来用人不疑。”</p>
“既然让她主办此案，自然就是信任你们的，我可不像某人，宁愿相信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年的俊俏小生，也不相信某个教导她，帮助她十几年的糟老头子……”</p>
“唉，人心不古啊！”</p>
岳翎却完全无视了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她和张九阳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p>
“监正，还请您告知，我们的破绽在哪？”</p>
这一问，也是正式承认了张九阳的身份。</p>
张九阳露出一丝苦笑，道：“您是怎么发现的？”</p>
如果真有破绽，必须要及时弥补，否则迟早会成为他的一颗定时炸弹，在黄泉宴上要了他的性命。</p>
只是让张九阳想不通的是，就连画皮主，也只是曾经怀疑过阎罗和钦天监有关系，并不知道他就是阎罗。</p>
坐镇京都，从未见过他的监正诸葛云虎，又是如何知道的？</p>
诸葛云虎微微一笑，道：“推测。”</p>
“推测？”</p>
“青州阎罗案，震惊天下，那阎罗号称杀人如麻，而且专挑达官显贵下手，让青州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可我在看到卷宗时，却发现了两处疑点。”</p>
“哪两处？”</p>
“第一处，是死的百姓太少了，当然，严格来说倒也不算什么，或许在阎罗眼中，普通的百姓尚不如鸡狗，只有达官显赫才配让他杀。”</p>
“可是后来云梦泽附近的村庄被血洗，死的都是平民百姓，虽有留下血字，但这明显是一次模仿作案。”</p>
顿了顿，诸葛云虎望向岳翎，意味深长地笑道：“我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得意弟子，连这种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穿。”</p>
“可你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公然做出一副要和阎罗分出高下生死的架势，扎根扬州不肯罢休，这就奇怪了。”</p>
“只有一种解释，你只是想借助查阎罗案的名头，来查另一個人，一个不在我钦天监记录在案，却又被你视为心头大患的人。”</p>
岳翎默然片刻，而后道：“受教了。”</p>
“如此，一个新的问题就产生了。”</p>
诸葛云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你岳翎，凭什么能查到连钦天监都查不到的人？”</p>
“连钦天监都查不到，伱却能发现，这只能说明，你有一个比钦天监更加高明的获取信息的渠道，冀州的那群大老粗们可没有这个本领。”</p>
“所以您就想到，岳翎在黄泉中安插了内线，可是您怎么知道，那个内线是我？”</p>
诸葛云虎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很简单，那个能打入黄泉内部的人，不可能是钦天监的人，一定是个我不认识的外人，”</p>
“为什么？”</p>
“因为钦天监里，没有这样的人才。”</p>
他眸光一黯，叹道：“羽儿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可是连他都失败了，足见此事难如登天，说实话，你能成功，我最初都有些不敢相信。”</p>
“可我又不得不信，因为你的嫌疑太大了，你是龙虎的外围，同时，你又曾在青州，更巧的是，云梦泽你也在，如今又到了扬州。”</p>
张九阳默然，换成旁人肯定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但当有人开始怀疑他的身份后，再去观察，就会觉得未免太巧了。</p>
“当然，我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直到我看到了一本书。”</p>
“什么书？”</p>
诸葛云虎从怀中拿出一本被羊皮包裹严实的书籍，翻开第一页，三个大字龙飞凤舞。</p>
《肉蒲团》！</p>
岳翎骤起眉头，张九阳也露出不解之色。</p>
这本书有什么问题？会让诸葛云虎彻底认定了自己阎罗的身份？</p>
“聊斋先生，我早就说过，我很喜欢读你的书，特别是这本《肉蒲团》，文笔细腻，构思巧妙，其中的第十五回‘同盟义议通宵乐，姊妹平分一夜欢’，当真是耐人寻味，我读了整整十——”</p>
岳翎突然咳嗽一声，眸光冷冽，瞪了监正一眼。</p>
他打了个哈哈，摸摸自己的白胡子，笑道：“这一回中有黄、泉二字，小友，你可还记得我先前说的两处破绽？”</p>
“这里便是第二处。”</p>
张九阳望着那两个字，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是字迹！”</p>
诸葛云虎眼中露出欣赏之色，他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省事，一点就通。</p>
“青州阎罗案中，你杀得血流成河，最后更是在太守府前，以鲜血写了两个大字——黄泉。”</p>
“虽然你很聪明，有意改变自己的字迹，但细微关节处的痕迹却很难更改，我在这本《肉薄团》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痕迹。”</p>
顿了顿，诸葛云虎望向岳翎，笑道：“龙虎，你真以为我是沉溺于这种红尘俗物之人吗？你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p>
张九阳却是翻开这本书，道：“奇怪，如果只是为了验证黄泉二字的笔迹，那只看第十五回就可以了，为什么这本书看起来每一页都很旧？”</p>
“前面也没这两个字呀。”</p>
诸葛云虎：“……”</p>
他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这本书收进怀中，淡淡道：“总之，你们两个也不用瞒我了，有些事情，还是老实交代吧。”</p>
“比如……青州阎罗案，是不是你为了加入黄泉，而必须要通过的考验？”</p>
他的面色有些凝重，双目莹然有光，静静望着张九阳。</p>
刹那间，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p>
张九阳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压力，就连他体内的法力运转起来都有些晦涩迟缓。</p>
诸葛云虎的目光深邃而睿智，宛如两把利剑，似乎能看透他内心深处的所有角落。</p>
这是来自当朝监正的审视，一位六境大修士的无形威压，即便以张九阳的心理素质，都不禁为之一震。</p>
如果他真是为了通过黄泉考验而滥杀无辜，那在诸葛云虎眼中，他和那些邪祟恐怕也没什么区别。</p>
岳翎曾说过，监正行事看似随意，却从来不触碰底线。</p>
也正因此，他多次拒绝过皇帝的一些无理要求，新君对他的印象并不好，甚至计划着要立太平观主为国师，接替诸葛云虎执掌钦天监。</p>try{ggauto();} catch(ex){}
但碍于先帝遗命和诸葛云虎本人的威望，才一直耽搁，没有推行下去。</p>
张九阳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岳翎就先开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