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光阴流逝，须眉变白，他才恍然大悟。</p>
不灭的只是金身，而不是他自己。</p>
最终破碎金刚，徒留一具不朽不灭的肉身，元神归于圆寂，若非引来魔罗身鬼的垂涎，还真未必有机会留下传承。</p>
“老衲当年太过执着，想要与天一搏，不收弟子，不留后路，一意孤行要闭死关，结果自然是失败了。”</p>
“施主，以后若是有机会，望你能择一心性上佳的白云寺弟子，将此神通传授于他，也算是圆了老衲最后的心愿。”</p>
张九阳点头道：“自当如此。”</p>
“大善。”</p>
老僧瞬间来到了张九阳的身前，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p>
他皮肤上金箔般的颜色迅速褪去，被引渡到了张九阳的身上，最后化为一颗掌心痣，仿佛是被用毛笔蘸着金液轻轻一点。</p>
张九阳脑海中则是浮现出了各种信息，有人体周身穴窍和经络的图案，有行气搬运的法门要诀，甚至还有配套的药浴和药膳秘方……</p>
他默默松开了背在身后的灵官诀，看来对方确实无意夺舍。</p>
防人之心不可无，张九阳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凶险，早就不会轻信于人。</p>
“阿弥陀佛，相聚是缘，老衲给伱留了一件礼物，掌心的那点金痣，蕴藏着我最后的法力，足以让你开启一次不灭金身，八境之下，无人能伤，至于第八境……”</p>
“老衲没遇见过，要打过才知道。”</p>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p>
第八境不是打不过，而是没遇到过，否则金身一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p>
这是唯有身经百战，笑傲一個时代的绝顶强者才有的底气和自信。</p>
张九阳躬身行礼，真挚道：“多谢神僧，在下必定不负所托！”</p>
老僧此刻已经无比苍老，原本光滑的皮肤变得满是褶皱，每一道皱纹，都是岁月的刻刀。</p>
他佝偻着腰，颤颤巍巍地盘膝坐在悬崖边，望着那轮亘古永存的大日，双掌合十，声音微微颤抖。</p>
“敢问佛祖……”</p>
他的声音有些不平静，雪白的胡须在风中飘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p>
“何以长生？”</p>
声若洪钟，回荡于群山之上，好似蝼蚁对天公的呐喊，悲壮而激烈。</p>
他与岁月斗了一辈子，最终还是失败了。</p>
别说第九境的成佛，即便是第八境阿罗汉，他也差了一步，毕生未能突破。</p>
长生二字，无关佛或道，是每个修士毕生的追求。</p>
做为一个虔诚的佛门弟子，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不住向佛祖发起了质问。</p>
何以长生？</p>
漫漫险路，不见前方。</p>
不只是他，数千年来，除了古籍记载的佛祖，佛门中便再无一人能修至第九境。</p>
任你天纵奇才，不世之姿，最终也都是黄土一堆，冢中枯骨。</p>
传说中的第九境，简直就像是一个美妙的谎言。</p>
张九阳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直到老僧的身影彻底消散，周围的天地迅速崩塌，如同摔碎的镜片。</p>
再次睁开眼，月上中霄，与世长明。</p>
张九阳望着掌心的那点金痣，轻轻一叹。</p>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p>
今天他又见识到了一位坚定的求道者，虽然对方也倒在了那条长生之路上，但那种与天相争，虽死不悔的精神，让他颇受触动。</p>
“九哥，你怎么不说话了？”</p>
阿梨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掌。</p>
张九阳敲了敲她的脑袋，收起那些思绪和感慨，笑道：“今晚大丰收，咱们得庆祝一下！”</p>
百日功成，洞开法眼，第三境破，金身神通。</p>
这番收获不可谓不丰厚，是张九阳穿越以来的最大突破，怎能不庆祝一番？</p>
“好嘞，我去做饭，九哥你想吃什么？”</p>
“别做了，去醉月酒楼，点一桌龙鱼宴，再来几坛好酒！”</p>
阿梨有些疑惑道：“九哥，那龙鱼宴听说只有考上举人的老爷才有资格吃呢，有钱都不给做的……”</p>
啪！</p>
张九阳将醉月酒楼的地契拍在她面前，笑道：“别人自然不能点，但本东家说的话，他们敢不听？”</p>
岳翎说到做到，和那封信一起送来的，还有青州各大商行的地契。</p>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张九阳，甚至有资格去竞争青州首富之位。</p>
钱？</p>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p>
“九哥，这么晚了，你要是喝酒的话，明天咱们还能按时出摊吗？”</p>
小姑娘完全没意识到自家九哥现在到底多有钱，还惦记着摆摊算命的那点收入。</p>
张九阳哈哈大笑，道：“没出息！”</p>
阿梨做了个鬼脸，而后和庆忌一起出门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p>
“二姐，我想吃螃蟹，要特别大的那种！”</p>
“你不是说，同为水生，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p>
庆忌咽了口唾沫，道：“我决定先和他们绝交，等吃饱了再一起玩！”</p>
张九阳：“……”</p>
良久，他洒然一笑，再次望了望头顶的明月。</p>
与其为长生劳心伤神，辗转反侧，不如顺其自然，珍惜愿意陪着你同甘共苦的身边人。</p>
这样即便不能长生，也会不留遗憾了。</p>
就像那串红豆编成的佛珠，一定藏着某个关于遗憾的故事，那位高僧到最后都没能放下。</p>
嗯，不留遗憾……</p>
话说百日关结束了，是不是可以做一点喜闻乐见的事情，弥补一下前世今生的遗憾？</p>
常言道，百日关后日百日，自己肯定没那般放纵，但去放松一下身心，欣赏一下艺术，总是可以的吧？</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