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遥粘蒙德,一直走到二三百步之外,方才停住脚步,又开始左右逡巡起来,眼神不断往城头上看去,也时不时扫视着城外的地面。
身旁的军将早已狂怒开口:“可汗,你看看这马蹄印,一路直通城门,其他地方完全没有马蹄。看来就是拓跋人自己打开城门让汉狗进城躲避的,可汗再看这地面,连一支羽箭都没有往外射。拓跋狗背信弃义,拓跋狗不得好死。”
遥粘蒙德紧皱着眉头,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挥了挥手,说道:“你上前去问问。”
那军将闻言毫不多言,打马就往前去,到得百十步内,停马大喊:“主将在哪里,出来答我家可汗之语。”
军汉说的竟然是拓跋话语,这是城头上的徐杰没有料到的,徐杰没有准备倒是想让拓跋人来帮他答话,却是更怕答话的拓跋人瞎说。好在徐杰反应极快,开口道:“宗将军,把这厮射下马来。”
宗庆毫不犹豫,抄起身旁士卒手中的弓弩,抬手就射。
喊话之人应声落马,倒也不是被射中了,而是下马去躲,待得箭矢而过,立马又翻身上马,打马就走。
宗庆射术自然不差,连连拉弦攒射,却都被那人躲了过去。
待得那军将又回到遥粘蒙德身边,终于看到了遥粘蒙德脸上的怒意,军将连忙开口:“可汗,汉狗虽然可恶,却及不上拓跋狗可恶,我们当立马调大军来此,荡平拓跋狗贼。”
遥粘蒙德慢慢从马镫之上站起,双目慢慢圆瞪,牙关也咬了起来,却还是没有立马答话。
“可汗,攻城吧,小人愿为先锋,定要攻下此城,杀了那汉狗徐杰。”
遥粘蒙德牙齿已然咬得咯吱作响,高高站起的目光却在四周远眺,最后摇了摇头:“无木可伐,无粮可用,何以攻城?”
远近目光所及,看不到几棵树,没有长梯,怎么攻城?没有泥土石块,只有满地黄沙,没有大量盛装之物,连填城墙都不可行,又怎么攻城?
归根结底,就是来得太仓促,没有丝毫攻坚的准备。
“可汗,难道我们就这么退兵了不成?”
遥粘蒙德慢慢坐在了马鞍之上,想了许久,说道:“你再去喊话,用汉语喊话,让徐杰徐文远出城与我一会。”
军将闻言一愣,看着遥粘蒙德,问道:“可汗,他岂敢出城来见?汉狗最是懦弱,此时见得可汗大军之威,只怕早已吓得战战兢兢了。”
遥粘蒙德只是轻轻答了一语:“你只管去喊话,他会来了。连孤军深入奔袭之事都敢做,岂敢怕来见我?汉狗懦弱之语,怕是不贴切了。”
军将似乎还想反驳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气馁一般说道:“那小的再去喊一次。”
军将打马飞奔往前,又近前到百十步之内,立马开口大喊:“华朝太师徐杰可在?我室韦八部无上大可汗请你出城一会。”
这么一语传到城头,让准备吩咐宗庆再射箭的徐杰话语一止,有些惊讶看向左右。
宗庆已然开口:“太师,其中有诈!”
徐仲也开口说道:“杰儿,这室韦可汗怕是当真有诈。”
徐杰看着城外三百步左右的地方,已然有人安下了一个营帐,一个壮硕的汉子站在营帐门口,正在眺望着。再看这汉子身后的大军,正在慢慢往后退去。
城下又传来呼喊:“可是不敢?若是不敢,也说句话,我还去回复我家大可汗。”
徐杰已然答了一语:“可是蒙德可汗?”
“正是我室韦八部无上蒙德大可汗。”
“你先回去,我片刻就来。”徐杰答道。
那军将闻言也有些诧异,他当真不认为徐杰敢出城来会,听得徐杰如此答话,自然惊讶。带着惊讶之色,军将慢慢打马,转头而回。
城头上已然炸开了锅。
“太师,岂能中这么雕虫小技?”
“杰儿,还是三思吧。”
“太师,便是要死,咱们也同战而死,何必让室韦狗的奸计得逞?”
徐杰却是摆摆手道:“诸位放心,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死。我去去就回。”
此时杨三胖嘿嘿一笑,上前:“徐小子,我就知你有这份胆色,老子陪你同去走一遭。”
徐杰对杨三胖摇摇头:“胖子你就别去了。那蒙德可汗邀我去定有目的,十有八九是想试探虚实,我若是带着众多高手去,显得心虚。我便带小刀一起去,只当个随从,如此显得成竹在胸。想杀我,哪有那么简单。”
说完徐杰对徐小刀点了点头,人已翻身下了城墙,连刀都没有带一柄,徐小刀不言不语,就这么负剑跟随而出。
远方的室韦大军,已然退后了三四里,开始安营扎寨。
唯有三四百步之外,有那么一座孤零零的营帐,营帐左右也只有几个人。
徐杰与徐小刀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步行往前,徐杰也把头上的铁盔取了下来,夹在腋下。
满色严肃的徐小刀问了一语:“少爷,室韦人是不是要下毒害你?”
徐杰轻声答道:“兴许吧。”
徐小刀点头:“哦。”
不得片刻,两人走到营帐之前,营帐之外便是那个喊话的军将,对徐杰怒目而视,却又俯身去为徐杰掀起门帘。
徐杰对他的怒目回应了一个微笑,走进了营帐之内。
营帐内,只有两人,一个张罗食物与酒的女子,一个身穿金边皮甲的壮硕汉子。
汉子已然开口,并不十分熟练的汉语:“你就是华朝太师徐文远?请坐!”
汉子并无丝毫表情,却有一种睥睨的气势。就这么一眼,徐杰已然知道这汉子不仅是室韦可汗,更是个武道高手。
徐杰微笑一语:“蒙德可汗,见过!”
徐杰已然落座,与蒙德可汗对面而坐。
蒙德可汗第二句话已然不善:“你杀我这么多妇孺,损失了我无数的牲畜。却还能坐在我对面,这世间之事,当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