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多久,便有人贴着卫二十三的耳朵说了几语。
卫二十三皱着眉头,从阴影之处走了出来,也往后宫奔去。
一处院落之内,几步见方,徐杰来过这里,在这里见过一人,今日前来,还是见这人。
这人依旧坐在院中茅草堆里,借着月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带刀之人,打量几番,心头一凛,先问了一语:“可是我的死期到了?”
徐杰看着面前这人,蓬头垢面,臭气熏天,听得他还能说出正常的话语,却不答问,而是也问道:“你可想过这一切?”
“想过与否又能如何?我夏文,已然落得这般地步,做下那般事情,再去多想,又能如何?你来得正好,我自尽几番,却都不成,呵呵……以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这般懦弱之人。既然你来了,正好帮我走最后一遭。”夏文似乎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自尽都做不到,苟活于此,不仅自己屈辱非常,却还要看亲妹妹也跟着受辱。
如欧阳正那般自尽,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我不是来帮走最后一遭的,而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看得透彻过往。”徐杰答道,夏文看不看得透过往,对于徐杰来说很重要,这也是为何徐杰要亲自来见他的原因。
“看透与否又能如何?难道时光还能倒转?罢了,说这些有何意义?”夏文连说两次“又能如何”,已然是心如死灰一般,只想解脱。
“看透了,能活,能活成以往你想要的模样。”徐杰说得严肃认真。
夏文听来,便是连连发笑:“哈哈……徐文远,你来这里,就是想与我说这些?可笑,可笑至极,以往我想要的模样,哈哈……痴人说梦罢了,大半夜的,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不是!”徐杰更加严肃起来。
夏文愕然当场,随后又抬手挠了挠结成块的头发,又笑了出来:“哈哈……徐文远,你这般有能耐,何不自己去坐那龙椅?”
“我去坐,你愿意吗?”徐杰问道。
这一问,当真把夏文问得愣住了,夏文直到此时,才真的确定徐杰不是说笑,却又觉得心中好似有些舒畅,有些解气,讽刺道:“哈哈……你,徐文远,自作自受!”
“我是自作自受,却也不愿再受。”徐杰还真有几分觉得自己自作自受的感觉,夏锐,徐杰一手把他推向龙椅。但是徐杰,从来没有想过之后的事情,没有想过自己该与当上皇帝的夏锐保持一种什么样的相处模式,甚至徐杰当时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当时事出紧急,靠着一股求生欲做了这件事情,而今,当真有些自作自受。
“你来问我这些,你想要什么?”夏文真正问了一句正题。
徐杰毫不犹豫,只答:“只手遮天。”
夏文又笑了出来:“你要只手遮天,哈哈……你要用活命之恩去换你只手遮天?”
“只手遮天者,有霍光,有魏武。是霍光还是魏武,由你来定夺。”徐杰答道。
霍光者,霍去病之幼弟,历汉武帝、汉昭帝、汉宣帝几朝,其中还有废立之事,废了刘贺。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却又忠心汉室,在朝期间,霍家之权柄,如日中天。魏武曹操,挟天子令诸侯,那便不必多说。
到底是霍光,还是魏武,徐杰说得直白,就看皇帝是个什么皇帝。
“你就不怕又是个自作自受?”夏文答道。
徐杰答道:“持刀坐殿,你若想斗,便试上一试。”
兴许有一句老话极为有理,丑话说在前头,徐杰此时大概就是如此去想,不必藏着掖着,谈得拢就谈下去。
夏文沉默了,笑意也没有了,而是叹息良久,最后一语:“我不与你斗。“
徐杰似乎有些不相信,问道:“为何?”
夏文自嘲一笑:“我……怕你!”
也不知徐杰到底信是不信,却也不多言,只道:“房内若是有水,把自己洗漱干净。”
夏文点点头:“我等你来!”
徐杰一跃而起,出了院子,却不远走,因为徐杰知道卫二十三就在门外。
卫二十三真的在门外,看着出来的徐杰,并不开口。
徐杰也只是盯着卫二十三在看。
两人就这么对峙许久。
忽然卫二十三开口一语:“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杰反问一语:“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卫二十三老老实实答道。
徐杰又问:“皇帝夏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二十三沉默不语。
“我可以答你一语,我是个被逼无奈之人。”徐杰又道。
卫二十三转头看了看那座小院,说道:“兴许有一日,你我只能活一个。”
“没有那一日。往后,你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徐杰答完,再也不留,转身就走。
徐杰兴许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不是欧阳正教的那些,不是徐仲徐老八教的。也不是徐杰以往想要的,徐杰是真想明白了,这个漩涡既然走不出去,那就只能自己变成这个漩涡。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世间所有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如此。
要做疾风,卷起荒野。
卫二十三却并未离开,站在小院之外,心中一片乱麻,挣扎良久。
深宫之中,又起了哀嚎之声,这是卫二十三每夜都能听到的声音,熟悉非常。
哀嚎之人,便是夏小容。
今夜哀嚎之声更甚以往,显然是那施暴之人手段也更甚以往。兴许在夏小容身上施加折磨人的手段,能让夏锐得到极大的快感,今夜兴许不是为了快感,而是心中之气无处发泄。
卫二十三听得这般的哀嚎,更是挣扎。
他本不是一个该有内心挣扎的角色,而是一个做好自己本分职责就可以的角色。奈何他也是人,也有人之所想,也有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