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杰有了自己一番成竹在胸的谋划,心情也是极好,开口大声笑道:“说得对,不是猛龙不过江,我江南血刀堂,就是这过江猛龙。今日杀这黑马贼之人,乃是江南血刀堂少主徐杰!诸位把这话语都传到江湖上去,我血刀堂,过了大江,过了黄河,今日到边镇来了!”
在场江湖人,大多是凶悍之辈,即便是大胡子,死到临头了也不曾说过一句软话。
徐杰如此豪气,便有人开口赞道:“徐少主好气魄!”
赞扬之声,来自江湖汉子们对于徐杰这般做派的佩服。却也不代表这人真的就对徐杰有什么好观感。
所以那开口之人又道:“徐少主气魄如此,叫人佩服,就是这夜路,当要小心了!”
这就是人的乡土观念了,又有几人愿意看到过江猛龙真的得势?
倒是徐杰把这句话当做善意的提醒来听,笑着左右挥手,说道:“吃饭吃饭,诸位都吃饭!”
连带那掌柜的也不怕事,派了个缩头缩脑的小厮上前,结结巴巴说得一语:“徐……徐……少主,江湖有规矩的……打赢了要赔东西。”
这般的江湖规矩,徐杰倒是第一次听说,打赢了要赔钱?稍微一想,也是有点道理,打输的常常要丢命,打赢的得了脸面,出了风头,心情也好,赔钱也就比较合理。
徐杰看着这个缩头缩脑的小厮,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说道:“你且去翻那马贼身上有没有钱,如果翻到了钱,多的算是你清理尸体的赏钱。若是没有,再来寻我。”
小厮闻言点点头,还真去翻起了尸体,倒也并不害怕血腥。
并州城,就是太原府的治所之地,如太原这种边镇之地,与南方相比而言,乡间的读书人不多。读书人主要都集中在城市里,有钱人家,也多聚集在城池里居住,因为城池里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南方没有这种安全的需求,甚至北方之地也没有,但是边镇不同,积累了一些家业,如何也要搬到城里居住,即便是不举家搬迁,也会在城里置办宅子。不说那预料不到的战火之事,就说这绿林的盗匪,也要防一防。相比而言,穷人倒是安全一点,越是富人,越会被那些盗匪盯上。
城里鲜少有真正杀人越货的盗匪,小偷小摸之辈倒是不少,因为边镇城池,通常都驻扎大军,大军就是威慑。
第二日下午,徐杰入了并州城,入城的徐杰却只带了几个人,要喝酒吃肉的杨三胖,伺候洗漱的云书桓,徐虎徐牛父子。其他人都留在了城外,避免大队人马入城带来许多麻烦。
调查案件,也不宜大张旗鼓。
并州城其实也是大城池,边镇两大军事重镇,也是两大后勤基地,另一个是燕京城,也是一东一西。
五代十国之时,燕京曾被室韦人占领过一段时间,燕京这个京字,就是室韦人曾经把这里定为南京,战国之燕国曾经定都于此,称之为燕都,后来才有京的称呼。
若是还要追溯,这里被称为京的历史还有其他,唐安史之乱,也就是安禄山与史思明起兵作乱,史思明在这里自称燕帝,这里也被短暂称过燕京。
燕京,就是后世的北京。后世北京与南京的称呼,都源于一个如今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朝代,明朝。明朝朱元璋本是定都于江南应天府,也就是现在的江宁府,江宁府的名称最早来自五代十国之南唐,这里也是南唐的京城。江宁府自然就有了京城之称,江宁还有一个古称为金陵。
后来朱元璋的儿子燕王朱棣,起兵赶走了已经继位的朱元璋之孙朱允炆,朱棣登基,却回到了自己原本当燕王时候的地盘,定都于燕京,如此明朝就有了两个首都,也就是两个京城,一南一北,北京与南京。
并州城之所以能有几分繁华,也是因为地势的原因,太原本身就是一个小盆地,几山夹住的地方,盆地并不大,长不过三百里左右,宽不过七八十里的样子。就是这么一片小小的盆地,也是周遭难得一见的较为平坦的地方,比较适合农耕。才有了这太原府,才有了这并州城。太原的这个原字,就是说的这个狭长的小平原。
也因为如此,太原府才成了战略要冲,几千年草原游牧若想南下,太原就是重要的通道之一。
并州城,就把守在这个狭长平原的北方关口,也是一个狭窄的关口,两山相夹。出得这个关口往北,还有大名鼎鼎的雁门关,再出雁门关,过朔州就是草原了,边镇大同在东。
徐杰走在太原城中,有些千头万绪,这案件该如何着手,实在是个难题,往东北就是大同,太原与大同,其实并不近,五百里有余。这就是为何这些边镇防守困难的原因所在,大同到燕京,又是六七百里。
如此的边镇,当年室韦人寻大同而攻,太原来救几百里,燕京来救也是几百里,还不说地势复杂,道路难行。即便是邻近宣府来救,也是四百里以上。
可见救援之难,也可见长城的作用之大。进攻方永远拥有主动权,防守方永远是千难万险。
“少爷,我们在这街上闲逛,如何调查得到案子?”徐虎开口问道,这一趟来的目的他知晓,也有点敏而好学的意思。
徐杰也在思考,想来想去,抬头一看,不远一处高门头,上书“文渊楼”三个大字,不用多说,又是文人墨客娱乐之地。
徐杰想了想,微微一笑,倒是有了定计策,伸手一指:“走,虎子,去那里!”
徐虎抬头便也看见了文渊楼,问道:“少爷,我们不查案子了?”
“查,如何不查,那里就是查案子的地方。”徐杰已然起步。
却是身后的云书桓面色一垮,喃喃一语:“听曲就听曲,非要说是查案子。”
徐杰回头看了一眼,还笑道:“云小子,你这性子当改一改了!你也就是碰上了我这么善良的少爷,若是旁人,早就将你发卖了。”
云书桓没好气回了一句:“什么性子要改?”
“什么性子?说你吃醋的性子!”徐杰调笑道。
说女人吃醋,也是有典故的。典故来自唐太宗李世民与名相房玄龄,当朝宰相房玄龄有一悍妻,善于妒忌。唐朝风气也比较开放,李世民见房玄龄就这么一个老婆,就想给房玄龄娶几个貌美小妾,如此也是皇恩浩荡。
房玄龄家的悍妻自然不允,房玄龄也没办法,只有不娶。李世民问了一番之后,房玄龄才说出这惧内的事情,李世民倒是有心,要给房玄龄解决此事,便把房夫人叫到面前,言语劝说一番,房夫人是如何也不允,甚至说“除非我死了,不然这老房是如何也不能纳妾”。
李世民也火起,便叫人端来毒酒,说道:“要么就同意房玄龄纳妾,要么就把毒酒喝下去。”
谁知道房夫人拿起毒酒就喝。毒酒自然不是毒酒,而是醋,李世民也不可能真的把功臣的老婆毒死。也就有吃醋一说。
徐杰调笑之语,听得云书桓鼻头一皱,随后才轻声接了一语:“谁吃醋了?”
兴许云书桓知道自己没有吃醋的资格,说这句话语,其实也有一些心虚。徐杰要娶妻,这是云书桓心中知道的,徐杰的妻子,也不可能是自己。云书桓也不是没有见过欧阳文沁,在欧阳文沁面前,云书桓从来都不曾表达过一点醋意,甚至常常不自觉拿自己与欧阳文沁去比较。
但是云书桓终归还是个女人,终归也有一颗女人心,云书桓吃过江湖儿女何霁月的醋,对于此时徐杰不务正业去逛青楼也看不过眼。但是徐杰调笑之语,云书桓却又有莫名的心虚。
徐杰听得云书桓之语,只是笑了笑,只是觉得有趣,丝毫也不知云书桓内心所想。
不过徐杰来这个文渊楼,倒还真不是为了听曲。
进得楼内,安坐之后,徐杰眼神也丝毫不在那台上的清倌人身上,并非那清倌人长得不美,有道是扬州瘦马,大同婆姨。瘦马之意,就是自小买回来调教的女子,扬州女子最为柔美,所以闻名。大同的婆姨是另外一种风采,也有一种比较摧残人的训练方法,叫作“坐瓮”,便不详说。大同与太原,风气相仿。
那台前的清倌人,着实不差,山西之地的女子,自古有名,与江南女子各有千秋。
徐杰不看那清倌人,看的却是满场的文人,眼神都在陆陆续续进来的那些客官身上。
案子的开始,就在今日了,就看这些今日来寻欢作乐的客官,谁是哪个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