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却是眯眼一笑，似是抓住了关键线索，但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把札子递回：“罢了罢了，先召回巴尔。石敬瑭这个废物，只会把事情办砸。”</p>
李存礼便收起札子，脸上呈现出了笑意：“大哥眼下，也确该召回巴尔。如今世子大败，正是大哥大展拳脚的好时机，也无须再与这些泥腿子为伍了。”</p>
李嗣源哈的一笑，却是马上摇头道：“六弟，咱们虽作为上位之人，但位子终究不是最高，可不能过于看轻每一个人。义父虽不喜为兄，但晋国上下，人人都有眼睛，人人都能判断是非，他们认为谁好、谁坏，却不是义父说了算。”</p>
李存礼叉手一礼，赞叹道：“大哥有大智慧，愚弟远不及也。”</p>
“你且回太原吧，为兄还需做好分内之事。”</p>
李嗣源向远处招了招手，一众等候的官吏便继续凑近来。</p>
老六看着大哥这般沉稳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急躁的模样，心下愈是佩服，当即就要折身回返。</p>
恰在这时，又有几骑倏的从南面而来。</p>
李存礼遂拢袖而立。</p>
那几骑当先，有一人影身形曼妙，却是被簇拥着趋马过来，面见了李存礼、李嗣源二人，竟也不下马。</p>
其脸上戴着一漆黑面具，扎着一高马尾，显得飒气十足。</p>
她勒马而停，先是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李存礼，而后看向人群中的李嗣源，她肩头淋了雪，气势也是如这积雪一样古板、冰冷。</p>
一众官吏还在疑惑，李嗣源却已笑呵呵的上前，抱了抱拳：“十三妹远道而来，竟也不提前说一声？如此大雪，十三妹从太原来此，倒是为兄安排不周了。”</p>
李存礼也面挂着和煦的笑意，向着十三妹叉手行礼。</p>
十三妹扫了一眼阳曲众官吏、农夫，也不向两人回礼，只是不带感情的冷漠出声。</p>
“晋王有令，速召通文馆圣主李嗣源回返太原。”</p>
李嗣源笑呵呵的，刚想应命，十三妹又继续道：“还有，雁门果毅都尉石敬瑭、礼字门下都尉巴尔，皆要一并回太原面见晋王，六哥既在此处，圣主恐怕也知道出了何事。还望能速速安排，莫负晋王期望！”</p>
李存礼依还是和煦淡笑，面无杂色。</p>
李嗣源接过十三妹丢来的令牌，方才微微弯腰应命道：“劳苦十三妹了。”</p>
传达完命令，十三妹这才下马，而后向两人郑重的抱拳执了一礼。进而也不多言，翻身上马，在几骑的簇拥下，趋马而去。</p>
“十三妹，真是……”李存礼苦笑了下，欲言又止。</p>
李嗣源脸色的笑意缓缓敛去，取下雨笠，漫不经心道：“无妨，且看将来。”</p>
他随手一扫，便将雨笠上的积雪扫落。</p>
似是扫落了压在他头顶的一切障碍，干净无比。</p>
――――――</p>
河北，幽州。</p>
夜幕落下，节度使府里已燃起灯烛，淡淡的烛光映在了刘仁恭惨白的脸上。</p>
“节帅……”</p>
萧砚手持一支蜡烛，一面将烛心缓缓点燃，一面淡声道：“过了今夜，萧某就不能称你为节帅了，这会趁着天色未亮，就与节帅说一说心里话。”</p>
刘仁恭嘴唇哆嗦，只是看着门外两个顶盔贯甲的不良人，哭丧着脸道：“萧将军请说。”</p>
“萧某能有今日的成就，实则大半有节帅的功劳。彼时犒赏定霸都、掌握幽州，若无节帅，萧某当还有些棘手，节帅待我有恩，如今萧某却要将你交付给汴梁，节帅可恨萧某？”</p>
“萧将军言重了，某家岂敢…岂敢恨萧将军？”刘仁恭眼睛乱瞟，却没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已是慌乱至极，待想到一众幽州将领都已被大梁招降了，明日南面的朱汉宾就要入城接受纳降，便是灰着脸一叹。</p>
萧砚则持起蜡烛，置于灯台上，照亮了刘仁恭的脸，道：“节帅此去汴梁，是生是死唯有朱温知晓，岂能不怨恨萧某？”</p>
“那自是……”刘仁恭老脸一颤，忽地惊诧的看向萧砚。</p>
朱温？为何他会直呼这位大梁皇帝的名讳？</p>
萧砚的双眸锐利，在烛光里灼灼闪耀：“朱温或能让节帅当一富家翁，或能封个一官半职，但节帅敢赌乎？”</p>
刘仁恭犹豫了下，“这自是不敢赌的。”</p>
“萧某，能让节帅重获新生。”萧砚淡声道。</p>
前者倏的一惊，忙看着外间的两个不良人，心下冒出了一个想法，而后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萧将军是要割据河北？老夫可以助你，河北基业，足以称帝！萧将军如此年轻，一代人杰，焉能受朱温那老匹夫摆弄？老夫虽无能，可在河北尚有几分……”</p>
萧砚难得失笑，将灯台向旁偏移了几分，随口道：“节帅既有大志，何不留在河北？依照节帅的威名，能迅速在河北拉起一支军马来吧？”</p>
刘仁恭懵逼了。</p>
“漠北有野心，节帅有大志，何不联手，将梁军驱出河北，重振基业？”萧砚盯着他，面上有笑意，却让人颇觉冰冷。</p>
“萧将军是欲……”</p>
刘仁恭傻眼了片刻，倏的反应了过来，惊骇道：“萧将军欲置老夫于死地？你想养寇自重，何必扯上老夫？河北已是你的了，……”</p>
说罢，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你想私吞定霸都！”</p>
“善，节帅既不怨我，便再帮萧某一回，如何？”</p>
萧砚笑着拍手，提着烛灯向外而去。</p>
两个顶盔贯甲的不良人霎时步入堂内，一把提起瘫软的刘仁恭，上了外间雪地里的坐骑。</p>
是夜，有漠北军作乱，挟持原幽州节度使刘仁恭，遁入草原。</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