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晋是家里佣人用担架从山顶抬下来的,那时他已经醉的七荤八素,躺在那里狂喷呕吐物,跟鲸鱼喷水似的,头脸身上污秽不堪,腥臭无比,还痛苦的抓挠着胸口一个劲儿的嘟囔:“假的,全是假的……”
最先上山寻找他的郑云苓当时就哭了,并且极其罕见的发了脾气,仿佛一只护崽的小母兽似的,除了长辈和周沛芹之外,谁都不准碰萧晋,而且坚持把他送进自己常待的小药房。
没人怪她,也没人好意思怪她,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她对萧晋从无所求,什么幸福、陪伴、孩子、爱情,就像她永远也说不出来的话一样,除了看到萧晋好,什么都不要,就连出山考医师资格证都是为了能帮上忙减轻萧晋的负担。
这一晚,她寸步不离萧晋,用温水为他擦拭身体,每当他在梦中难受的时,便将他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直到他再次沉沉睡去。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她不知道这个一向强大无比的男人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痛苦成这副样子,但她知道,如果他需要自己,那自己就要在他随时能够看见的地方。
这一夜,萧晋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是童鱼用刀捅进他的心口,一会儿又变成易思鼎举着枪笑他是个大傻b,薛良骥、陈康安、段学民、谭建光、金景山、刘若松、劳新畴、司徒金川、陈汉飞、谷同光、秦承志、宫霁、冯洋、秦守业、白恒轩、郑通运和冯老太这些死了或者活着的人跟唱戏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登场,每个人不是踹他一脚就是砍他一刀。
他很想反抗,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跟他动手?然而,他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绳子给捆住了身体,别说动了,连睫毛都不能眨一下,只能那么眼睁睁的站在那儿被千刀万剐。最后,老族长梁庆有出现了,他还郁闷的问:“老爷子,咱俩没仇吧?!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梁庆有抡圆了手臂重重的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然后怒道:“因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蠢货!老子真是瞎了眼才会把村子托付给你,堂堂七尺男儿,碰上个稍微高一点的坎儿就要死要活的,你也配当个爷们儿?”
老头儿骂完还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才扬长而去。他郁闷极了,只觉得胸腔里仿佛被塞进了几块大石头,堵得他喘不上气,一着急,大喊一声,人也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梦里挨得那些刀全都砍在了自己脑袋上,巨疼无比;稍稍清醒后的第二个感觉便是脸畔的温暖和柔软。他以为是周沛芹,刚想撒个娇,手一摸,不对,怎么小了那么多?赶紧抬起脸,便对上了一双充满了怜惜的眸子和一张微红的俏脸。
“云苓?怎么是你呀?”一开口,喉咙就像是有火在烧似的,他挣扎着坐起来又道:“不急着回答,先给我来碗水救命。”
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一碗散发着药香的温汤到了嘴边,他尝了尝,不但不苦,还有点甜,就放心的大口大口喝起来。
喝完了药,他头痛缓解了许多,精神也彻底清醒过来,环顾四周,见自己竟然睡在小药房的床上,再看郑云苓,才发现她眼睛肿的就像两枚桃子一样,顿时猜到了什么。
挠挠头,他不好意思的问:“我昨天晚上一定很折磨人吧?!”
郑云苓摇摇头,微笑的面容犹如静静开放的兰花一般,用手语比划道:“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