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闻言差点气乐了,欢兜护着他?欢兜护着的从来都是他的肉身,只想把他的肉身作为宿体罢了。
以前他若是这么认知,倒也没错,但是以黑暗之火的灵魂燃烧吞噬管童之后,欢兜对上官秀的态度,的确是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神池,神庙。
上官秀去而复返,只不过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是时候,变成了三个人。圣女事先已经和四名大长老通过信,现在对于欢兜和帝明的来访,四名大长老倒也不意外。
魏爵先是把昏迷不醒的张崇接过来,摸了摸他的脉象,而后回头向圣女点点头,表示张崇还活着。
欢兜淡然一笑,说道:诸位放心,这次玄灵宫和神池再次合作,我身为玄灵宫圣王,总要表现出一些诚意。说着话,他看向圣女,笑问道:不知圣女是否也愿表现些诚意?
在欢兜这个老怪物面前,圣女并不怯阵,脸上的表情淡漠清冷,她问道:圣王所说的诚意是?
欢兜说道:由你我双方,共同来审张崇。
圣女眼眸一闪,直言不讳地说道:圣王提出共审张崇,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神池,怕神池审出重要的消息,不拿出来与你分享。这,似乎并不是诚意的表现。
欢兜愣了愣,仰面而笑,说道: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么做,也是先小人,后君子,还望圣女莫要见怪。
圣女眼帘低垂,沉吟了片刻,说道:可以。
欢兜脸上的笑意加深,意味深长地说道:数百年前,玄灵宫和神池曾联手过一次,现在,我们是再续前缘了。
圣女别有所指地说道:百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山河依旧,但物是人非,只是这话并不适用于圣王。
欢兜接话道:对于永恒来说,目睹着周遭的一切都在日月更替,新老更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凄凉。
圣女耸耸肩,说道:所以圣王才要冒险一试,对于圣王的心境,我倒是能有所理解了。
欢兜眯缝起眼睛,直视着圣女,未再多言。他二人之间的对话很隐晦,在场能听懂的人,也就是上官秀李真和帝明了。
口舌之争,不是这次双方合作的目的,圣女还是能分得清轻重。她摆摆手,说道:这里不是讲话之所,请圣王和帝尊者到内室一座。
欢兜点点头,但没有立刻随圣女等人去往内室,而是走到大殿里端的神像前,弹了弹衣襟,而后毕恭毕敬地屈膝跪地,向前叩首。
他出生在神池,但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时,就被苗图帝明占湷裴赢四人带离了家乡,对神池没有任何印象。
他们曾经发过誓言,永生不再踏入神池一步,这次若非事态紧急,他也不会站在神池境内。
现在看到神庙供奉的圣神,欢兜突然生出一种归家之感,心中酸楚,五味杂陈。
他本是神池人,但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要被驱逐在外,远走异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欢兜的心情,旁人不能理解,但帝明太能理解了。
看到在神像前叩首的欢兜,帝明眼神一黯,解掉肋下的弑魂剑,放到一旁,来到欢兜的身后,细心的整理一番身上的衣服,而后跪伏在地,向前叩拜。
他二人的举动,让圣女和神池的大长老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也不知他二人抽得哪门子的疯。
圣女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上官秀,后者倒是能理解一些。
裴赢直到死,都认为不能落叶归根,乃此生最大之憾事,哀求他要把自己的骨灰带回神池,欢兜和帝明的心境,其实和裴赢是一样的。
上官秀说道:漂流在外,不管离家多远,又过了多久,到最后,还是会想家,想要回家。
天下再大,世间再繁华,但最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终究还是自己的家乡。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就是感觉有一股子凄凉。众人看向欢兜和帝明的眼神,戒备与敌意减少了几分,同时又多出几分的同情。
等欢兜和帝明叩拜完神像,重新走过来的时候,上官秀说道:裴赢的骨灰,已在神池安葬。
欢兜点点头,隔了许久,他声音低沉地道了一声谢,又问道:那里的风景美吗?
见上官秀不解地看着自己,欢兜喃喃说道:裴师父一直都喜欢风景美的地方,他说,那会让他想起他曾经的家乡。
圣女接话道:景,一直都很美,青山碧水,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想不到神池能把裴赢的骨灰安葬在长老陵,裴师父总算是圆了最后的愿望,落叶归根,并被神池所接纳。
欢兜露出欣慰的笑容,看向圣女时,眼神柔和了不少,含笑说道:我欠圣女一份人情。
帝明诧异地看眼欢兜。能让欢兜亲口出说欠人人情这样的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欠了人情,以后是要还的,而欢兜的性情,又向来言出必行。
圣女倒是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道:圣王客气了。
众人正往内室走着,墨云从大殿外急匆匆走了进来。圣女见状,停下脚步,看向满脸急切的墨云,问道: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