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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交朋友(1 / 2)

七月流火。</p>

这个成语的意思是七月的天气已然转凉,每到傍晚,时常可看到大火星从西方落下。以至于七月末的夜晚,杨国忠已经需要肥美的婢女们充作肉屏风来围着他保暖了。</p>

在某些人眼里,薛白的风评并不比杨国忠好多少。</p>

“他今日去了玉真观,打听了,那两个姓李的女冠闹了脾气搬回玉真观了,他遂去哄。出来后又去了杜宅,小人看到他悄悄乘车与杜家姐妹出了城,进了曲江边上的一处小别院里厮混,暮鼓前才回到家中。”</p>

“尽日倚红偎翠,半点正事不做?”</p>

“可不是嘛,就没见过比他更风流的。”</p>

派人盯紧了薛白的正是袁思艺,可连着几日都是听的这些风流韵事,他也是有些烦了,喃喃道:“以往看他权欲熏心,近来怎半点不上进了。”</p>

“依小人看,他该是更上进了,放烟花取悦圣人,岂不比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强。再说了,上进不正是为了过这般美人环绕的日子吗?”</p>

袁思艺忽然叱道:“我矜矜业业,难道也是为了过那般日子吗?!”</p>

“小人知罪。”</p>

伴随着这句告罪的是“啪”的耳光声,干脆利落。</p>

但袁思艺之所以发火,并非是因为被冒犯到了,而是感到了手下人的懈怠、不尽职。</p>

他查薛白,也不是出自私怨,而是本着矜矜业业保证圣人万事无虞的态度,圣人任薛白为烟花使、在千秋万岁节放盛大的烟花,这件事在他看来是蕴藏着某种危险的。</p>

至于这危险的预感来自于何处,袁思艺有一个猜想,可在没有证据之前,他自己也觉得荒谬。</p>

终于,辅趚琳来了。</p>

“派去檀山的人回来了?”袁思艺问道,“如何?”</p>

辅趚琳神色显得颇为不安,眼神躲闪,躬着背答道:“我第一批派去的人一直没有回来,本以为是探查陈年旧事需要时日,到了前几日我实在等不住了,遂派了第二批人去,今日回来复命了,说是都不见了。”</p>

“不见了甚?”</p>

“陈玄礼说的那陆十五,以及我们的人都不见了,陆十五的屋舍被一把火烧了,麦子也没割。”</p>

“画呢?”</p>

辅趚琳甚是惭愧,心虚地应道:“画也不见了。”</p>

“啪!”</p>

这次是袁思艺亲自上前,给了辅趚琳一巴掌。</p>

之后,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情绪,思忖着整件事,喃喃道:“不论如何,我们的人死了。”</p>

“是。”</p>

“有人不想让我们查这件事,可他却忘了,仅靠杀人是瞒不住真相的,杀人反而会把他暴露在我眼前。”</p>

袁思艺眼神中不由浮起了担忧之色,他开始相信自己原先的猜想是对的。假如薛白真是废太子的儿子,处心积虑地接近圣人,谋取烟花使一职,该不是为了行刺吧?</p>

他不得不谨慎对待薛白的烟花。</p>

次日,他便亲自去了为千秋节制作烟花的作坊。</p>

~~</p>

千秋节在八月初五,是圣人的生日。</p>

把帝王的生日定为节日,自古并无先例,可李隆基喜欢“千秋万岁”之寓意,戏称此为“自我作古”,于是开元十七年,百官上奏,请以八月初五为千秋节,每逢此日,天下同欢,诸州宴乐,休假三日。</p>

七夕节决定要在千秋节放烟花,时间不到一个月,薛白匆忙从军器监、将作监调动了人手,成立作坊,又从各地采购原料……等各方面的准备就位,已经没剩几天了。可既是为了圣人高兴,工匠们便夜以继日地赶工。</p>

这种情况下,袁思艺本以为作坊会是一派杂乱。</p>

然而,当他亲自到了一看,却发现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p>

烟花大作坊就建在春明门外,与兴庆宫隔着城墙。守卫似乎比兴庆宫还要森严,有金吾卫执戟列于门外,门卫则是薛白举荐到军器监的吏员,神色严肃,看了袁思艺的令符之后,竟是摇了摇头。</p>

“这并不是能进烟花坊的牌符。”</p>

袁思艺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道:“看清楚,凭此符甚至可以出入禁苑。”</p>

“哪怕是去天宫的牌符,也不能进这烟花坊。”</p>

“你知我是谁吗?”</p>

“玉皇大帝来了,也得凭烟花坊的牌符进出。”</p>

闻言,袁思艺还算冷静,他身后侍从已炸了锅,纷纷大骂不止。</p>

正此时,一個圆脸年轻人跑出来,平息了纷乱。</p>

“啊,这位是宫中大监,我来批条文带他进去好了。”</p>

“便是杜主簿要带人,也得依规矩。”</p>

“知道知道。”那年轻人乐呵呵地应了,连忙回过身来,笨拙执礼道:“见过袁大监,我来带袁大监进去。”</p>

袁思艺见他有些面熟,不由问道:“你是何人?”</p>

“杜誊,忝任烟花坊的造作主簿,袁将军叫我‘五郎’即可。”</p>

“你便是杜五郎?带我进去。”</p>

“是,大监稍待。”</p>

杜五郎从袖子里掏出条文,在纸上写了袁思艺的姓名,并写下“面白无须,神容冷峻,右颊有米粒大痣,略斗鸡眼”等十分客观的描述,对着他的印章哈了一口气“啪”地盖上,方才起身道:“走吧,可以进去了。”</p>

袁思艺对薛白在此事上任用心腹并不意外,他很有耐心地看着杜五郎磨磨唧唧地做这些,意识到这个普普通通、特别容易让人忽视的年轻人其实是薛白颇得力的帮手。</p>

“你也懂得造烟花?”</p>

“略懂,略懂。”杜五郎每被问到都显得有些惊恐,话却很密,“大监也知道竹纸,发明竹纸的时候我往浆池里撒了一泡尿,也是发挥了作用,制造有时需要一些小小的奇思妙想,我就是一个有点小奇思妙想的人。”</p>

“这烟花与火相关,可有危险啊?”</p>

“啊,当然有危险,我们要做的就是杜绝这危险嘛。大监请看,我们每隔几步就摆放了大水缸,就是担心起火。原本将作监说把烟花坊放在皇城,哪行啊,万一烧起来。对了,还有桩巧事,将作监李齐物李公的宅院,一年多以前就失火了,还烧到了隔壁的虢国夫人宅,水火无情,该多加小心……”</p>

袁思艺想问的并不是这些,他是来探查刺驾大案的,杜五郎却与他装傻,故意答非所问。</p>

换作是旁人敢在他面前耍这种小聪明,他直接一巴掌能把对方打到大狱里去,此时却不想打草惊蛇。打了杜五郎这个草包,惊动了薛白那条毒蛇。</p>

“圣人很关心烟花的进展,让我来了解进度,且带我到各处看看。”袁思艺指了指工匠们做事的院子说道,而杜五郎方才还想把他往别处引。</p>

“啊?那边又臭又脏的。”杜五郎原本想推辞,无奈袁思艺太过威严,他遂道:“好吧,袁大监请。”</p>

院落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奇怪的是工匠们都不太说话,各司其职,每人只管低头做手里的事且往往只有一个动作,打纸浆、制纸壳、碾粉、配比、撮引绳……位置之间还有隔板挡着,唯有制好的物件能从隔板下递过去。</p>

袁思艺一开始不明白这是为何,当他仔细观察,忽然明白过来原因。</p>

他却故意装作不懂,问道:“为何这般布置?不像是热火朝天的作坊,倒像是掖庭的冷宫。”</p>

杜五郎也还在装着那副傻样,毫无城府一般,答道:“烟花是不宜外传的工艺,如此一来,就不怕制作的办法流传出去了。而且造得更快,能快得多。”</p>

“是吗。”</p>

袁思艺心知杜五郎只说了一半,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此一来,薛白就可以不为人知地把烟花制作成大杀器刺驾了。</p>

他愈发笃定了来之前的猜测。</p>

傍晚,结束了烟花作坊之行,回到内侍省。袁思艺再次招来辅趚琳,道:“一直以来,我们忽略了杜五郎啊。”</p>

“杜五郎?”辅趚琳初时还以为是说李林甫的女婿杜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p>

“此子若非毫无城府,就是城府极深。”袁思艺显然更倾向于后一种判断,道:“薛白以声色犬马为掩饰,秘密为他做事者只怕是杜家,查,查杜家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p>

“喏……”</p>

内侍省很有能量,仅用了一日光景,辅趚琳便把杜家近来发生的大事查得一清二楚。</p>

回禀之时,他还先卖了一个关子,以表示自己探听到重要消息的惊喜。</p>

“阿爷可知,在圣人驻跸骊山的这段时日内,杜五郎被封了一个什么官?”</p>

袁思艺在华清宫时当然不会关注杜五郎这样一个角色,冷着脸,静待下文。</p>

辅趚琳道:“去年中秋,杜五郎在金城县尉任上擅离职守,后因此被御史弹劾,一直补不到阙。但在年中,也就是圣人离开长安之后,他被任为建宁郡王府记室参军了!”</p>

袁思艺当即目光一凝,思量起来。</p>

大唐的亲王、郡王府都设置了职官,以僚佐、教导府主或管理王府政务,郡王府准此长史、司马、椽、属、主簿、记室参军、功曹参军各一人,行参军六人,典签二人,亲事辨九人,帐内六十九人。</p>

以圣人对皇子皇孙的防备,诸王府早已不置长史,其余僚属如亲事、帐内皆被取消,诸参军大多也只是名义上的官职,混个资历。</p>

但,建宁郡王不同,他是太子李亨的第三子李倓,在整个宗室的年轻人中都显得十分优异,素来受圣人喜爱。这样一个人物,忽然把与薛白亲近的杜五郎举荐为王府参军,为何?</p>

“建宁王也察觉了薛白的身份吗?借此打探薛白虚实吗?”袁思艺知道李倓有些手段,心中思忖道:“杜五郎在其中又是何角色?”</p>

~~</p>

“啊?我?我也不知道啊。”</p>

这日,杨暄见到了杜五郎,问及他怎么就突然成了王府参军,杜五郎却是一脸茫然,道:“我是真不知道。”</p>

“那一定是东宫想要拉拢你。”</p>

杨暄耳濡目染久了,竟是也对朝局分析一二。</p>

他跟着杨国忠去了骊山,每日就是随贾昌斗鸡走狗,回了长安之后已找了杜五郎许多次,奈何杜五郎每次都很忙。今日还是杨暄堵到了烟花作坊外,才得以相见。</p>try{ggauto();} catch(ex){}

“拉拢我?那也许是吧。”</p>

杨暄一把搭住杜五郎的脖子,道:“那你不会成了那什么郡王的朋友吧?我告诉你,我阿爷与东宫可不对付。你要是倒戈了,我可就不认伱这个兄弟。”</p>

“是建宁郡王。”</p>

“我知道,建宁郡王,太子的长子,当然是东宫的人。”</p>

“不是长子,太子长子是广平王李俶,建宁王李倓是太子第三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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