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文学网 > 历史军事 > 满唐华彩 > 第311章 道姑

第311章 道姑(2 / 2)

“世人总是那样,事情未做,自己先假设一大堆困难出来。”</p>

“是啊。”李腾空侧过身,看着天边的云朵,道:“以前,我也是那样。”</p>

“嗯?”</p>

“我以前总认为有些事是不成的,若它真是不成也就罢了,我大可当那是一场空,是修行。可你知道最能乱我心的是什么吗?是错过了以后我才发现,它原来是能做成的啊。”</p>

薛白听到这里,已听明白了她在说何事。</p>

李腾空站在暮春里吸了吸鼻子。</p>

“没什么的,我只是有些恼我以往为何那样的不知进取,只是有些遗憾罢了……遗憾比嫉妒更蚀人心。”</p>

薛白甚少看她失态,他知她是修道之人,有时甚至会故意去搅乱她的心神,也不知是何心理,大概有些像小时候总喜欢逗女孩玩……但此时,他看到了她肩膀微微颤抖。</p>

他想安慰她,又怕她一回头,又见到她哭。</p>

“我走了。”李腾空道,“此番事了,往后我不会再管相府之事。”</p>

“小仙……”</p>

“没谈完的,让我阿爷遣旁人与你谈,我真再不理会了。还有,你娶了良人,我真的很为你高兴。”</p>

说到最后李腾空语气决绝,说罢转身就走。</p>

她方才想了很多很多,她与薛白拥抱了两次,一次就在这庭院之中,因那首《生查子》的元夕词而情难自禁;一次是在华山那微凉的月夜里,直抱到大火蔓延。</p>

因眷恋那份缱绻,她为家里出面几番来与薛白谈判,何尝没有想过也许能续这段情缘?但此前有一些眷恋可以,如今他已成婚,那一切就到此为止了。</p>

事已了,便当做了一场梦,从此舍了女儿家的情意,一心向道罢了。</p>

脚步故作从容,李腾空穿过仪门,迎面,皎奴、眠儿迎上。</p>

“十七娘。”</p>

“说多少遍了,叫我‘腾空子’。”</p>

“腾空子,颜娘子起来了。”</p>

“回玉真观。”</p>

“可……”</p>

眠儿轻轻拉了拉李腾空的衣袖,提醒道:“腾空子你来是为了见颜娘子的呀,怎么能不见她就走吧。”</p>

“回玉真观。”</p>

李腾空加快脚步,径直出了薛宅,也不登上她的钿车,拉过皎奴的马,策马便走。</p>

她怕她再留会哭出来,更怕再多留一刻薛白便要再次拥她入怀,丢了彼此的体面。</p>

走马出了宣阳坊,横穿朱雀大街,过永安渠上的小桥,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p>

雨不大,只是暮春的微雨,偏是李腾空转头看去,见街边有一对男女正在檐下躲雨,有说有笑的样子,恍如当年她亦与薛白有过那样片刻。</p>

她也不管身后皎奴的呼喊,仰起素面,迎着那蒙蒙细雨,反而瞬间轻松了下来。</p>

终于不必再忍着不哭。</p>

一路回了玉真观,走过庭院,李季兰打着伞赶出来,见了她,不由讶道:“腾空子哭了吗?”</p>

“没有,下雨了。”</p>

李腾空应了,往律堂走去,自在蒲团上坐下,对着檐外的雨悟道。</p>

李季兰忙赶过来,道:“你呀,先打热水给你洗洗吧?”</p>

“季兰子,我今日历了妄心劫。”李腾空平静地笑了笑,缓缓道:“道起于一,其贵无偶,各居一处,以象天、地、人,故曰三一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生,神得一以灵。”</p>

李季兰却丝毫没感到平静,只觉心疼,没好气道:“道法自然,哪有强求来的道?”</p>

她才不管李腾空修行得如何,自去安排热水。</p>

走到庭院,却有师姐过来,与她附耳说了一句。</p>

“啊?”</p>

李季兰听了,连忙多拿了一把伞往门外赶去,到了门外抬眼望去,却只见她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正消失在蒙蒙细雨中。</p>

~~</p>

薛宅。</p>

颜嫣揉了揉眼,从榻上坐起来,只见永儿站在那,欲言又止的模样。</p>

“嗯?”</p>

“娘子,十七娘来过,说想要见你,但与郎君说了会话又走了。”</p>

“那去玉真观下个拜帖,问她我明日过去可好。”</p>

颜嫣虽然年纪小,贪睡贪玩,处置这些家事却是心里有数,随口便作了吩咐,又问道:“夫君呢?”</p>

“随十七娘出去了……”</p>

永儿话音未了,颜嫣向窗外看了一眼,道:“下雨了,夫君带伞了吗?”</p>

“没有。”永儿应道:“奴婢让厨房备些姜汤来。”</p>

她到门边安排了,颜嫣已经坐到梳妆台前,拿着一卷故事看着,等她梳头。</p>

“娘子,奴婢听说,长安城可多人都嫉妒娘子嫁了好夫婿呢。”永儿终究是有话想说,道:“只是成亲没几日,李十七娘已来过两次了。”</p>

“她不来,谁给我看病呢?”颜嫣鼓了鼓腮帮子,终还是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可青岚照顾我,腾空子给我看病,季兰子写戏本给我看,哪个不是哄着我开心的?”</p>

“可……”</p>

永儿还是觉得自家娘子太懵懂,不知男女之情,但不知如何说。</p>

颜嫣却已勾了勾手指,道:“好吧,把昨日那些拜贴都拿过来。”</p>

她这才放下手里的故事,看着桌上的拜帖,想了想,随手挑了一张。</p>

“黄门卢侍郎家的女儿邀我,你可知为何?”</p>

永儿傻傻摇了摇头。</p>

“笨,你就只会盯着待我好的。这卢四娘、裴六娘当年便想嫁薛白,没能嫁成,定是要给我难堪了。你看,正经事你却不关心。”</p>

“啊?娘子,那怎么办?”</p>

“到杜家请大姐与我一道,卢四娘怕她,喜宴时我便看出来了。”</p>

“杜家该是二姐更厉害呢,连杜公都怕她。”</p>

“请大姐便够了。”</p>

颜嫣其实感觉得出来,杜妗有些不太喜欢她,该是不甘心是她嫁了薛白。</p>

但旁人怕杜妗,她却不怕,至少杜妗可还不知她已察觉到杜妗的心思了。</p>

“早晚压服了她。”颜嫣心里暗想道。</p>

她面上却依旧是那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万事都不在意。</p>

待梳完了妆,这位薛宅主母先是吃了朝食,之后,青岚把家中帐薄送上来。</p>

“娘子,内宅的用度还是该交给娘子。”</p>

“我看看,但我可不管。”</p>

颜嫣大大方方地接过,同时做了表态。</p>

青岚先是不明白这只看不管是何意,却见颜嫣翻看过一遍之后,提笔划出两个错处,写了一张单子。</p>

“每月该留的支用与应急钱我依着账簿列好了,剩下的你七成放到丰汇行吃利钱,三成拿着去请杜二娘帮忙放更高的利,这部分得来的利钱一半添作花销,一半分给府里人。总之呢,还是你管着账,我每月看一眼,就当尽了责。”</p>

青岚好生佩服,愣愣看着颜嫣。</p>

她不是没见过厉害人,她在杜家时,就觉得二娘好生厉害,但如今这位自家娘子的厉害是不一样的……</p>

下一刻,青岚便见颜嫣放下笔,拍了拍手,展颜向她笑了出来,依旧是那乖巧模样。</p>

“好了,可以带我逛宅院里没去过的地方了?”</p>

“哎,好。”</p>

青岚愣了愣,颜嫣已经拉住了她的手。</p>

~~</p>

御史台。</p>

到了下衙之时,薛白看了眼窗外,只见那微雨已经停了。</p>

而他的公房内已多了几把伞,那是颜嫣派人送来的……他都能想到她小嘴一扁,摆着有些无奈地要尽到妻子责任的表情,眼中又带些调皮的笑意。</p>

他忍不住笑了笑,下一刻,脑海中却又浮起那个淋雨的身影。</p>

“在想什么?”</p>

不知何时张垍已站在了门外,隔着门槛看着薛白,道:“一会欢喜,一会惆怅,想必是在想儿女情长?”</p>

“是啊,欠了些情债,驸马有过类似经历吗?”</p>

“这话不该问一个驸马。”张垍道,“我来御史台办些公务,谈谈吗?”</p>

“好。”</p>

张垍看了刁氏兄弟一眼,进门,关上了门。</p>

他叹息一口气,站到窗边,负手而立,道:“为何早不提醒我?”</p>

“提醒了。”薛白道:“我数次与驸马说过,不可与安禄山走近。驸马却瞒着我,大肆提拔东宫一系官员……”</p>

“我在朝中根基太薄。”张垍道:“我提拔的不是东宫一系,而是这些年被哥奴打压的才望出众之辈,名单上哪一个人不是才能、人品皆可靠之人?与东宫有何干系。”</p>

“也许吧。”薛白道:“至少,我给驸马的名单,都是有才干,而官位低微之人。”</p>

“那般太慢了,仅他们支持我,我能从哥奴手上接管天下庶务吗?何况马上就要征南诏。”</p>

薛白问道:“郡主与安庆宗的婚事,如何回事?”</p>

张垍道:“此事,所有人都被张汀算计了,主意是她出的,也是她设计让韩国夫人出面请求圣人的,却到处说是我给太子出谋划策,增东宫声望。”</p>

“此事,驸马默认了不是吗?”</p>

“宁亲公主。”张垍道:“我妻子是太子胞妹,为此引以为豪,我能如何?”</p>

“驸马推托得好干净。”薛白道:“但圣人等你制衡东宫,没等到。说来说去,无非是你怕了,你怕圣人驾崩后……”</p>

“够了,这话不该说。”</p>

“好,我能为驸马谋划,但我也只能谋划,作不了驸马的主。”</p>

张垍道:“连黄旙绰都在你的婚宴上保了我一句,你可知为何?南诏叛乱,不是简单的叛乱,而是这大唐盛世已经虚有其表了,连一个乐工都知道,我才是做事的人,连一个乐工都知道,眼下不是制衡东宫的时候,朝廷需要一个真正做事的宰相,而不是哥奴这种一心逢迎,把持权力的奸佞!”</p>

“这些话,驸马大可去与圣人说,说眼下任相不该考虑是否制衡东宫。”薛白道:“我们是官员,靠说没有意义……”</p>

“那你做了什么实事?你去征吐蕃、征南诏?赴陇右、赴剑南?”</p>

张垍打断了一句,摇头不已。</p>

他上前,拍了拍薛白的肩,道:“我们是棋手,不是士卒,得观大局。朝廷要南征,我先安抚好后方,何错之有?”</p>

“说的是安抚后方,驸马不是给自己留退路?怕得罪李亨,怕得罪安禄山?”</p>

“与你说不通。”</p>

“那何必说,事已尘埃落定了。”</p>

“没有。”张垍走近,低声道:“我听说,哥奴大病了,可是真的?”</p>

薛白讶然,道:“病了?”</p>

“他在你婚宴上晕了过去,不是吗?”</p>

“那是劳累过度,不是吗?”</p>

“你与李家小娘子走得近不会不知道。”张垍道:“我来只想告诉你,我虽不会与东宫、安禄山为敌,但至少于国事有利,李林甫病后,该由为我相……”</p>

薛白不置可否。</p>

他只在乎自己的政治诉求,张垍一开始就只是他的障眼法,如今更不在意了。</p>

接下来他考虑的唯有怎么让李林甫发挥余热、制衡安禄山,同时在这段时间内立最大的功劳,最快地升迁。</p>

不过,连李腾空对他都只说李林甫已经好转了,张垍是如何知道李林甫大病了的?</p>

答案显而易见,李家出了内鬼,可惜李腾空忙到最后,右相府还是大厦将倾了?</p></div>

最新小说: 我是刘协,我不做献帝 圣唐时代 京极家的野望 重生之明朝朱瞻基 明末:草根皇帝 三国:我为刘禅,霄汉永灿 大唐:纨绔皇子,被李二偷看日记 厚照大明 人在水浒,正在造反 大唐之逍遥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