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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狼人(1 / 2)

满唐华彩正文卷第277章狼人首阳山脚下,有两个头戴斗笠、脖子上裹着破布的男子正坐在道路边。</p>

十月底的天气太冷,他们缩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但偶然间转动脖子,能看到他们皮肤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疤痕,乃烧伤后所留下的。</p>

“郎君小心,有人来了。”</p>

“嗯。”高尚低下头,拿出一枚胡饼。</p>

他烧伤得非常严重,再不复以往的英俊。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伤势致使他高烧了一场,再也控制不了手指,总是颤抖个不停。</p>

没了嘴唇,牙齿暴露在外,他艰难地咬了一口胡饼,咀嚼着。</p>

一队人从他们面前赶路而过,为首的两人身披大氅,威风凛凛,正是薛白麾下的老凉、姜亥。</p>

高尚连气都不敢喘,直到他们策马走远了,才抬起头瞥了一眼,喃喃道:“四十八人。”</p>

“这里太危险了。”</p>

田乾真伤势则轻得多,只有手臂与背部带着烧伤后留下的疤。被追杀那夜,他是在火势最烈的地方,攀过围墙把浑身起火的高尚拽出去的。</p>

之后休整了四个月,高尚才遂渐恢复过来,田乾真本以为该回范阳了,高尚却打算去长安见刘骆谷,经过偃师,又停了几天。</p>

高尚在诓公孙大娘时,完全没想过会被人追上,用了刘骆谷的令牌与身份,那是安禄山留在长安打听消息的密探。</p>

他恢复之后立即打听,得知长安没有变故遂放心下来,心知一枚令牌也证明不了任何事,丝毫不会动摇圣人对府君的信任。</p>

但今日观察到薛白调动人马,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p>

“我担心薛白调人是冲着刘骆谷去的。”</p>

田乾真艺高人胆大,问道:“我们跟上看看吗?”</p>

高尚思忖着,目光先是看向西面,之后转向北方,最后道:“不,回范阳。”</p>

他明知道薛白回了长安必会拿着在偃师得到的证据攻讦安禄山,但以他眼下的状态只怕阻止不了。</p>

而且,在大唐官场中玩些小伎俩,殊无必要了。</p>

两人走进树林,翻身上马,过程中高尚头上的斗笠掉落,显出一张丑陋、可怖的脸,他感到头上一凉,吓得一个激灵。</p>

“郎君勿惊。”田乾真连忙将斗笠拾起,安慰道:“没人认得出郎君了。”</p>

~~</p>

长安,宣阳坊。</p>

刁家兄弟随薛白吃的朝食是面油饼,坐在小摊边,看着万年县的差役们匆匆跑过,非常忙碌的样子。</p>

如今连刁丙都知道杀韦会、任海川的幕后真凶是王焊了,万年县只差捉到人证就要拿人。毕竟他只是见过的世面少,不是傻,在村里还属于聪明的那种。</p>

“万年尉好像快捉住真凶了,郎君要是慢了,被抢了功劳怎么办?”</p>

“无妨。”薛白道:“查出来未必是功劳,得收拾得了局面。”</p>

刁丙于是思忖着这话里的含义,刁庚方才没听清,问道:“还有面?到了长安,每天吃的朝食都不重样哩。”</p>

悠哉悠哉地吃完朝食,薛白竟不去长安县衙署,而是往敦化坊去找颜家姐弟。</p>

他与颜嫣说好了,趁着这段时间最闲,尽可能地陪她多玩玩。</p>

今日韦芸却是不在,颜家的几个长辈也出去了,只有一个女管事带着颜嫣、颜頵在大堂上练字。</p>

“阿兄来了!”</p>

一见薛白,颜嫣眼眸一亮,当即起身想要过来,须臾想到自己是大姑娘了,理了理裙子,很淑女地行了个万福,眼神中的雀跃之色却是掩都掩不住。</p>

颜頵平时是个小君子,高兴起来却完全不管不顾,催促着身边的小厮,嚷道:“快来快来,趁着阿娘不在,不管哪个,摆起来玩啊,汝等插标卖首之辈。”</p>

最后这句话是薛白之前开的一个玩笑,他很喜欢,玩游戏时得说好多遍。</p>

小半个时辰不到,韦芸回来时,颜頵正玩得认真。</p>

“汝等插标卖首……阿娘,啊!阿爷?!”</p>

薛白回头看去,只见颜真卿背着个行囊,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他一直知道颜真卿快回来了,却不知具体时日。</p>

“阿爷回来了。”颜嫣展露出甜甜的笑颜,上前道:“怎不派人提前说一声?女儿好去接阿爷。”</p>

颜真卿脸上虽未笑,回家了自是欢欣,眉梢上的喜意扫去了疲惫之色,他瞪了颜頵一眼,应道:“接到公文便动身了,何必再派人说。”</p>

说罢,他转向薛白,道:“你在偃师做得不好。”</p>

“学生还需老师多加指点。”</p>

众人坐下寒暄,先是述了别后离情,说起近况,颜真卿如今从监察御史升到了殿中侍御史。</p>

之后,问起薛白在长安县的情况,不免提到了韦会的案子。</p>

颜真卿听过,捋着赶路时被吹乱的胡须,沉吟道:“如此说来,王鉷是为了替王焊隐瞒,才让贾季邻杀了韦会?可若如你所猜测,王焊是中了杨国忠的圈套,何必杀人?”</p>

薛白亦考虑过这个问题,道:“是,以王鉷的圣眷,大可直接向圣人禀明,圣人知晓王焊一向不太聪明,会信他是被人欺骗的。”</p>

“你是如何看待的?”</p>

也就是面对着颜真卿,薛白直接说出了他的看法。</p>

“学生以为,王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王焊真的留下了一些解释不清的罪证。”</p>

“若如此,时局又要动荡了。”颜真卿道:“此案还有疑点,老夫会去问一问贾季邻。”</p>

此时,韦芸安排人端了热水进来,道:“好了,伱们师徒二人,才见面就聊这些公务,也不谈谈家事。”</p>

她想说的是薛白与颜嫣的婚事,说话间挥手便要颜嫣退下去。</p>

颜嫣是想听的,扁扁嘴,万福告退,不情不愿地往外挪步。</p>

“家事。”颜真卿语气一沉,严肃了几分,指了指桌上的各种游戏用的小物件,道:“你等不上衙、不读书,于此玩闹,可知错了?!”</p>

颜嫣正支着耳朵想听听阿爷对家事的安排,闻言当即加快脚步,一溜烟地跑出门去。</p>

她跑出去之后,回眸看向薛白,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p>

薛白与她对视一眼,不慌不忙向颜真卿执礼,道:“老师的教诲,学生深有感悟,正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学生往后一定谨记。”</p>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颜真卿重复念了一遍,点头不已,道:“难为你有这般思考,说得好。”</p>

听到了如此振聋发聩的佳句,他没有再怪薛白。</p>

颜頵无比惊讶,抬起头看向薛白,感到万分佩服,却想到薛白轻而易举一句话就脱身解围,不再与他共患难了。</p>

“你呢?!”颜真卿一指颜頵,板着脸教训道:“你就是那荒于嬉。”</p>

“孩儿错了。”</p>

“为父听说你还夜里不睡,偷偷到院里捉蛐蛐,如此贪玩荒诞,往后能成器吗?”</p>

“孩儿……”</p>

颜頵不知所措,看向薛白。</p>

薛白正爱莫能助,有婢女匆匆跑过来,禀道:“阿郎,娘子,有位内官来找薛郎。”</p>

颜真卿眉头一皱,道:“你又惹何事了?”</p>

韦芸亦是脸色一变,想到张去逸与薛白之间的过节。</p>

“那位内官很着急,称圣人召薛郎入宫……狼人杀。”</p>

~~</p>

吴怀实没有在薛白献宝一事上做手脚,李隆基很快就感受到了那些游戏的乐趣所在。</p>

他聪明,也一向是擅于玩乐的。</p>

也就是如今大唐正是国力鼎盛,臣民对这位圣人极尽美化赞美,把嬉闹称为风流,把荒诞当作率性。唯有薛白知道,命运到最后给了李隆基公正的评价。</p>

薛白如今当了官,不愿意陪李隆基玩乐,只负责教导、解释。</p>

圣人当然是不缺狎臣的,王准、贾昌之流都在,杨国忠也不顾大臣体统,凑在其中。</p>

上次与杨国忠一起出宫的瘦小老道长也在,名叫李遐周,据说是真有道法的。</p>

宴到中途,高力士还捧出一个匣子,里面盛着一枚丹药,李隆基随手接过,含水服了。</p>

薛白知道李隆基一直有服丹药的,但这位圣人在炼丹一事上也确实有水平,至今还未吃出什么恶果来。</p>

“真人的丹炼得好,朕近来亦觉神清气爽。”李隆基咽下丹药,随口吩咐了几句,再次重赏了李遐周。</p>

李遐周虽不如一些道长仙风道骨,在圣人面前却毫无献媚之态,淡淡应道:“圣人谬赞了。”</p>

“右相近来染疾在身,道长若得空,可为他治一治。”</p>

“是,可让右相到玄都观来。”李遐周应道。</p>

他态度平淡,竟是连圣人、右相都没有太放在心上。</p>

薛白此时才知道为何这次回长安,李林甫没有请他相见,原是病了。</p>

病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薛白在偃师时也病过,奈何李林甫仇家太多,连病了都不敢声张。</p>

~~</p>

次日,玄都观。</p>

崇业坊中金吾静街,百姓避走,因右相来谒见李遐周了。</p>

“咳咳咳。”</p>

李林甫披着大氅,由李岫搀扶着走下马车,他其实病得不算重,就是天气转凉,加上劳累过度,染了风寒。另一方面,他也有趁养病静看杨国忠与王鉷斗争的心思。</p>

是因圣人关心,他才来见见李遐周。</p>

“右相,薛白也在客堂,是否将他驱出去?”</p>

“竖子想来看本相笑话。”李林甫以己度人,喃喃自语道:“他巴不得本相病死,可惜要失望了,留着他。”</p>

“喏。”</p>

步入客堂,果然见薛白坐在那。</p>

李林甫于是不让李岫相扶,迈步走进去,虽被香线的气味呛了一下,却是强忍着不咳。</p>

他并不理会薛白,只与李遐周见礼,道:“本相身体不适,厚颜请道长诊治。”</p>

李遐周目光灼灼打量着李林甫,应道:“右相不过略有小疾,无碍。”</p>

“多谢道长。”</p>

“比起偶感风寒,右相更该担心的是家小吧。”</p>

“道长何意?”</p>

李遐周闭上眼,掐指算着,喃喃道:“右相存,则家族安泰;右相殁,则家门不存。眼下早作准备,尚未晚也。”</p>

“是吗?”李林甫当即冷了脸,瞥向薛白,眼神不悦。</p>

李岫则是大惊失色,连忙行礼,请李遐周解救。李遐周这才睁开眼,笑道:“戏言而已,十郎不必介意。”</p>

“这……”</p>

待李林甫离开了玄都观,反手便给了李岫轻轻一巴掌。</p>

“废物,一个只会给圣人挂兴阳蜈蚣袋的江湖术士,你向他求情?薛白收买他来诓你,这都看不出吗?”</p>

李岫挨了一巴掌,不敢做声。</p>

过了一会,他不由好奇起来,问道:“何谓‘兴阳蜈蚣袋’?”</p>

李林甫懒得回答,淡淡道:“问唾壶。”</p>

~~</p>

傍晚,太府少卿杨国忠、刑部尚书萧隐之、万年县令冯用之等人,皆被招到了右相府。</p>

李林甫病中不见客,由李岫引众人到堂上说话。</p>

“国舅,我有一个问题……何谓‘兴阳蜈蚣袋’?”</p>

杨国忠闻言朗笑,道:“蜈蚣去头、足,碾为细末,配甘草三分、甘遂三分,以及几味药材,以绢裹盛于袋中,系于胯下,三至七日,可使你那话且大且长,久战不怯。”</p>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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