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期间,安禄山占据洛阳,随即兵分三路进军。
一路直逼关中,一路东指睢阳,一路南下南阳。
南阳保卫战,打得前后两次“人相食”,唐军靠吃人肉坚守十三个月。
不论战前还是战后,隔壁的新野都被劫掠,而且是遭到唐军和叛军的反复劫掠。
安史之乱很快结束,诞生于西汉初年的新野县,就此变成人烟稀少的新野镇,一直到元代才终于恢复县制。
大量南阳本地流民,还有来自更北边的流民,如今就被安置在新野镇周边。
九千士卒及其家属,与这些流民混居垦殖。
“童二哥,你过年回不回老家探亲?”伍长金荣凑过来问。
童二顺说:“不回去了,留在新野拾掇田产。”
金荣欣喜不已:“那队里的探亲名额,能不能让给俺?”
“抓阄,”童二顺说,“俺也参与,俺若是抓到了,就把自己的名额给你。”
“那顶好。”金荣稍微失望,但还是很感激。
全队十二个人,有两个年假探亲名额,童二顺抓中了也给他,这个几率还是很高的。
正是操练休息时间,两人站在校场,遥望远处的白河。
金荣说道:“要不要俺捎些东西回去?”
童二顺摇头说:“家里没人。”
“家里怎会没人?”金荣好奇道。
童二顺咧嘴笑道:“俺三弟能写会算,先是跟着朱相公做事,现在已外放川东做了主簿。嘿嘿,不到二十岁的主簿。俺那老父亲和大侄子,也被三弟接去享福了。”
“那可真是有前途,童二哥今后也等着享福吧!”金荣倒不是拍上司马屁,他是真的非常震惊。
不到二十岁的县主簿,只要不是短命鬼,熬资历也能熬成一方大员啊。
童二顺还有个情况没说,他弟弟是朱国祥的亲传弟子——虽然只跟着朱国祥学了一年。
“俺家三兄弟,兄长跟着大元帅剿过黑风寨,三弟如今又做了官,”童二顺炫耀式自嘲,“家里就俺最没出息,打仗到现在才做个队长。”
金荣忍不住吐槽:“二哥你这样说,俺都没脸再当兵了。”
童二顺哈哈一笑。
他确实没啥出息,大哥已经去世了,他娶了嫂嫂为妻,大明村的老人对他非常照顾。
可当初一起做村勇的,只要没有战死或残疾,最差都升到统兵五十的哨长、副哨,像童二顺这样的小队长还真没几个。
他最开始是火兵,占领洋州后扩军,终于升级为长枪手。后来好几次扩军,他依旧还是长枪手,靠着兄长的袍泽提携,才升为鸳鸯小队的队长。
童二顺已经非常努力练箭练枪了,但指挥小队变阵作战始终不行。
或许再过几年,这个金荣都会超过他。
因为金荣是伍长,而伍长必由刀盾手担任,全是基层精锐当中的精锐。
操练至傍晚,童二顺拿着兵器回家。
朱铭定下的军队规矩,如果没有战事,全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需要操练。但新野这边要忙着开荒,训练时间降为全年的二分之一。
童二顺只把妻儿接来,虽然是嫂子改嫁给他,但夫妻俩极为恩爱,已经诞下两子一女。
老婆还要照顾儿女家里又有二十多亩地,靠他的空闲时间根本种不过来。
于是又招了五个流民做佃户,这是流民的义务,既然无偿分到土地,而且还向官府借粮糊口,那就必须佃耕士兵的田产。先要种好士兵的地,才能精心伺候自己的。
“童队长!”
还没到村口,就有农户点头哈腰问候。这人也是安置垦荒的流民,虽然不是童二顺的佃户,但依旧把他视为了不得的大人物。
“是莫三啊,豆子收成顶好。”童二顺昂首挺胸,就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村里还有个营长、两个都长、一个副都和几个哨长、副哨,童二顺的军职并不算高但他跟营长的关系好啊,一起从大明村走出的老兵!
看着村外遍地金黄的大豆田,童二顺想起在大明村垦荒的日子。
大明乡的青壮当兵者众多,甚至还有一些做文官的,他们迁出去之后,整个大明乡的人口锐减大半,朱国祥只得另招无业游民或流民去充实。
童二顺在大明村的田产,全部已经给了官府,换成新野这边的荒地,并按亩给垦荒补贴。
“当家的回来啦!”妻子冯氏喜道。
“回来了。”童二顺满脸笑容,他现在确实可以当家了,不再是那个耕种几亩荒地的穷困少年。
“爹爹,爹爹!”
孩子们也纷纷跑过来,童二顺笑着将女儿抱起,放在脖子上玩骑马游戏。
翌日,童二顺没拿武器带着妻儿去收豆子。
几个佃户对他十分尊敬,在半路上碰到,纷纷弯腰问候,又把路给他让出来先走。
除了地主和佃户的不平等关系,还因为童二顺家里少人,平时不咋过问佃田,收租子的时候也很大方。不像有的士兵,收租时愣说装得太平,非要再抓一把豆子进去。
佃户们去佃田里忙活,童二顺则收他亲自耕种的庄稼。
不但妻子在收割,几岁大的娃娃,也都帮忙捡散落的豆子。
“爹爹,这有一坨狗屎!”长子兴奋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