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大夫回住处等了会儿,临中午时,徐简醒了。
得知叶公公来过,徐简并不意外,反倒是玄肃新送来的消息让他抿了抿唇。
李邵在东宫里的那番应对,终是传到了徐简这儿。
倒也不稀奇了,李邵修遗物什么的,原也不止是在圣上跟前修一修,他也是修给文武大臣们看的,既然要“广而告之”,那东嘀咕西嘀咕的,就会嘀咕出东宫。
徐简真正盘算的是,有人在给李邵出主意。
修遗物这种法子,若无人指点,李邵绝对想不出来。
会是谁呢?
徐简闭着眼想了想,那个在后窗外偷听的身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个内侍……
幕后那只手,想法果然很多。
正如他徐简需要李邵立着当一面棋,那幕后之人其实也需要,但两者也有不同。
徐简不会想要“掌控”李邵,把天下寄托在李邵身上,那吃的不是亏,而是他们的命。
幕后那位更需要用李邵来劈开一条路,铲除异党,搅乱超纲,一切都乱套的时候,才是他发挥的时机。
挺好的。
徐简想。
只靠他和小郡主,想要让太子疯起来,并不是不行,而是会慢很多。
另有一只手在拖着李邵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今日惊喜明日惊悚,李邵能疯得更快些。
到了定好的时间,徐简去了安平院。
岳大夫已经到了。
“听说您昨夜很不舒服,”岳大夫道,“这旧伤治起来不容易,尤其是这段时日,会吃更多的苦,您得再坚持坚持。”
徐简笑了下,道:“我打算半个月后去上朝。”
话音一落,岳大夫瞪大了眼睛:“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要他这个大夫来说,辅国公还是老老实实再休养一个多月更好些。
“不是老夫诓您,”岳大夫道,“前几日您自己也说,能感觉到腿上好一些了,是吧?其实呢,若此刻还是夏日,您恢复起来会更快些。
偏这会儿天冷下来了,恢复不易,越发需要重视和谨慎。
您再歇半个月,也就恢复那么一点,真不如继续养着……”
徐简摆了摆手:“我的腿伤,我心里有数。”
东北的岳大夫的医术如何,徐简无从得知,但关中来的章大夫在筋骨伤上的确有一套。
别看他整日不上朝,但有没有效果,他病得久了,当然能感觉到。
大夫也在治疗的过程中、根据他的实际状况,进一步再调整药方与手段,恢复的情况原比一开始想的要乐观许多。
照章大夫说的,即便不能恢复如常,但有个七八成还是能保证的。
往后,除非是严寒冰冻,他很少会再痛,甚至走路也不会有跛足。
运气再好些,真要拼一把,当个急先锋是不行的,但靠着本事与一般武人近身交战、也不一定会吃多少亏。
章大夫的预想很好,但徐简有徐简的想法。
起码,这番“好结果”,他没让徐夫人听见,更不会叫林云嫣知道。
“照大夫你这本事,我可能明年后年就差不多好了,”徐简低声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慢慢治。”
章大夫不理解,“岳大夫”有些懂。
左不过就是朝堂上那些事,那些贵人们打架的事。
“您要慢慢好起来,也不用自己糟蹋自己,”岳大夫叹了声,“半个月后就去上朝,对您的伤还是折腾了些。”
徐简却道:“不算折腾,正好你也继续在京城住几年。”
岳大夫点了点头。
他这个状况,比起孤身回关中,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辅国公府里最安全。
好吃好喝好睡,不用担心别的意外。
岳大夫替徐简按摩右腿,他手上发力,这么凉的天竟然额头上也泌了一层汗。
徐缈来得晚些,没有听到徐简与岳大夫的交谈,只听说他夜里没睡好就担心上了。
“手炉确实需要,你这腿就不能受凉。”
“不如早些点了炭盆吧?屋里暖和些。”
“旧伤最怕的就是反反复复,你祖父若非那一身旧伤,又怎么会……”
徐简安慰了她几句,又道:“晚些我陪您和阿娉用饭。”
徐缈说不动徐简。
很多事情上,阿简比她有主意。
她不由想着,还好婚期近了,以后让郡主来看着阿简,看他最终听是不听!
看看,前回郡主来过之后,阿简就老老实实地坐软轿了。
傍晚时,徐简到后院坐得也是软轿。
徐缈管不到前头徐简的书房,但她能管自己的院子,下午时候,屋子里摆炭盆了,热得刘娉脸上红扑扑的。
徐简进屋来,看那两个炭盆,一时也哭笑不得。
“您也不用如此。”他道。
徐缈指了指:“那等下挪去你那儿。”
徐简不置可否。
底下人摆桌,一道道菜品看得就诱人。
徐缈的心思不在饭菜上,起先还没有察觉,等闻到那香气,一时间不由愣神。
这是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有些陈年回忆就跟着一并泛上来。
夏嬷嬷给几人盛了汤。
徐缈拿着勺子,一时没有动。
刘娉先尝了一口:“好喝。”
又尝了口,她转头问徐简:“大哥,府里是换厨子了吗?昨儿好像都不是这个味道。”
徐简只道:“喜欢就多用些。”
这时,徐缈才抿了一口,很是小心翼翼一般,而后,几乎是顷刻间,她的眼眶就红了。
放下了勺子,她拿着筷子一道道菜尝过去。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些菜品都是她喜欢的,或者说,是她小时候喜欢的。
时隔多年,味道都留在了心底里。
眼泪落下来,徐缈哽咽着问徐简:“她人呢?这都是程娘做的吧?我吃得出来,她人呢?”
以前的程娘,后来的何家嬷嬷,就在厨房那儿。
徐简也是有事与徐缈商量,便想到前回林云嫣提过的,让何家嬷嬷来府里给徐夫人做饭。
“您先吃,”徐简道,“她一会儿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