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地,晋舒接过了林云嫣给她的饮子。
饮子已经微微凉了,却依然很甜,甜滋滋的绕在口中,让混沌的思绪一下子有个清晰的样子。
“我、我被人抓住了!”她急切道,“我那奶嬷嬷叫人打伤了。”
林云嫣扶着她的肩膀,道:“你现在跟我在一块,奶嬷嬷也没事,她还在寺里,我的丫鬟陪着她。”
“所以,是郡主救了我?”晋舒喃喃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分明记得,奶嬷嬷被一脚踹倒在地。
她都没来得及呼喊,又被帕子捂住了口鼻,之后便是昏昏沉沉着,什么都模糊了。
她无疑是遇到了大事!
可这会儿,除了后怕之外,晋舒没有那么慌张。
她想,大抵是因为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宁安郡主吧。
郡主与她一样是个姑娘家,郡主也不会害她,她知道自己此刻是安全的。
这一点,就给了她许许多多的勇气。
“我不害怕,”晋舒试着弯了弯唇,虽然笑得不似平日一般,但她也努力笑了,“我想知道自己的处境。”
林云嫣颔首,轻声问:“身上难受吗?”
晋舒低呼一声,低头看自己。
衣裳算不得多整齐,但也没有凌乱,四肢软绵无力,却亦没有痛或者伤。
与真正遇到歹人、遭遇歹事,完全不一样。
她确实被人带走了,但她没有遇着那些……
林云嫣见她有了大致判断,便道:“先不管那两个歹人,自有人收拾他们,也不会有一点儿消息从他们口中传出去。
现在,我们有两条路。
一是就此回晋家去,我平平安安把你送到家中,奶嬷嬷等下可以跟着王伯的马车回来。
寺里知道此事的主持、知客僧与小沙弥,都会保守秘密。
二是我们重新上山去法安寺。
我陪你在寺中转转,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还在寺里,等下再一起下山。”
晋舒咬住了下唇。
她当然想选第一个。
她想回家,想抱抱母亲,想在自己的屋子里闷着头睡一觉。
等看到熟悉的家、熟悉的人,她才能更加安心。
可内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回寺里去。
郡主没有与她解释为什么回去。
一如郡主也没有说那两个歹人怎么收拾了。
但不会有消息出去,就意味着封口。
活生生的两个人不见了,家里必定报官、衙门也一定会查……
晋舒不傻,她看过很多书,不止是读书人的那些经典,还有各种传奇话本子。
回去转转露个脸,对郡主将事情善后有助力。
郡主不直说,是不想让她惊恐下为难,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而她能好好地坐在马车上,全靠郡主相救……
“去寺里,我担心奶嬷嬷。”晋舒鼓起勇气。
这是她能回报郡主的一点点了。
林云嫣莞尔。
只看晋舒的神情,她就知道不用再问什么“确定吗?想好了?”之类的话。
晋舒的情绪比她预料得还要稳定一些。
隔着帘子,林云嫣招呼了牛伯一声。
牛伯忙调转车头,沿着山道往上。
车厢内,林云嫣一面与晋舒说一些宁宁在诚意伯府里的趣事,一面替她简单整理了额发,后又取了件备着的雪褂子与晋舒披上,戴上帽子。
“这就看不出来了。”她笑着道。
衣裳可以整理,但头发乱了,林云嫣真没法替晋舒再得漂漂亮亮。
还是冬天好,大帽子一戴,全挡住了。
马车在小广场停下。
王伯见晋舒全须全尾回来了,老泪纵横。
晋舒安慰了她几句,便跟着林云嫣悄悄进了寺门。
知客僧亦是长松了一口气。
晋施主平安就好。
至于怎么得救的,歹人下落,不是他们该置喙的。
小沙弥把消息传给住持去,林云嫣与晋舒走小路回到客房。
奶嬷嬷见了她们,一把抱住晋舒,捂着嘴低声哭。
林云嫣与挽月道:“等下先去打水,就说晋姑娘歇午觉醒了要擦脸。”
挽月心中有数。
等晋舒与奶嬷嬷都收拾整齐了,林云嫣挽着晋舒在寺中走了走,大殿里拜了拜,又与碰面的香客互相行一佛礼。
时候差不多了才从寺中出发,两辆马车下山进城,一直到晋家里头。
晋家后院,依旧欢声笑语的。
听说两人回来了,晋宁兴高采烈出来迎接。
林云嫣把晋宁抱起来,一道进了老祖宗屋里。
晋家大太太正哈哈笑着:“我就说她们……”
话到嘴边,她自己一怔。
母女连心,晋舒状况对不对劲,她一看就知道。
再想到郡主先前急切离开的样子,大太太的呼吸一紧。
寻了个由头,晋家大太太把晋舒与林云嫣带到了自己屋子里,只让心腹嬷嬷守着。
许是挨着母亲了,晋舒眼眶一红,泪水簌簌。
大太太便安慰她,便听林云嫣说了状况,这一番来龙去脉,听得她眼冒金星。
这若不是郡主及时相助,阿舒岂不是……
“谁干的?”大太太咬牙切齿。
林云嫣摇了摇头。
晋家大太太一下子就会意了。
是啊。
郡主既然能想到阿舒会出事,那她一定有线索,救人那段郡主说得模糊不清,但其中凶险能猜想不到吗?
郡主知道得很多,她只是不想事事都与告诉阿舒。
因为阿舒大起大落间,扛不住那么多消息。
等让她再平稳些,家里商议好了之后,再一点点告诉她。
“让人备热水,阿舒泡澡暖暖身子?”晋家大太太安排着,等把晋舒支开了,这才请林云嫣再借一步说话。
林琅亦猜到些状况,寻了过来,一脸凝重。
“姑母还记得那天宁宁认错的姑娘吗?”林云嫣道。
林琅颔首。
晋家大太太也点头,她听说了那天事情。
“那是鸿胪寺卿刘大人的儿子的外室,前几天太子殿下偶然遇见她,多看了两眼,”林云嫣道,“说不好太子从谁那儿听说阿舒姐姐与那外室有几分相像,他身边那个叫耿保元的侍卫就来劫人了。”
晋家大太太听得脑袋嗡嗡作响。
竟然是太子殿下?
堂堂皇太子,身边侍卫做出这种事情来?
“且不说证据不证据的,状告太子,阿舒姐姐就……”林云嫣与两人分析了一遍,“没有什么比阿舒姐姐更要紧。
她没有受伤,没有遇着坏事,她好好的。
她不该被那些流言蜚语连累。”
晋家大太太泪水盈眶。
是啊。
郡主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保住阿舒的名声,她感激至极。
作为母亲,有什么比阿舒更要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