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预料入秋也有洪涝。
上游决堤,冲垮了傅如镝一行人回京的必经之路,绕道几次都行不通。现在因为连绵不断的秋雨,暂时在上马村落脚。
他们十来个人被迫住在一个老旧的茅草院。
屋顶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到处泥洼洼的。
赵灏带着下人用锅、盆接漏下的雨水,负责押解姜屏的衙役待在另一间屋。
傅娇不想泥水弄脏她的绣鞋,干脆窝在马车里不下来。傅如镝怕她睡得不舒服,还让司南去村民那买了条刚弹出来的新棉被。
这时,披蓑衣的司北挽着裤腿回来了。
他抖抖蓑衣上的雨水,气喘吁吁地说:“大人,我打听过了,从这边绕上官道要走两个月的路程。”
“两个月?”
赵灏端着水盆,这种日子是一刻都受不了,“两个月回京黄花菜都凉了!”
但他们不敢冒险。
前不久才发生泥石流,执意走被冲垮的老路,谁也无法保证安全。
这天气越来越冷,他们都没带御寒的厚衣服。此地荒凉,仅几个小村落,到时候上哪儿过冬去?
赵灏急得团团转,“就没有别的路吗?近一些的!”
“倒是有……”
司北取下斗笠,脸色不太好看,“从上马村往西南走三十里,经一条索桥,就是落凤坡。穿过落凤坡,坐上顺流的船,不肖十天就能到通州。”
赵灏喜上眉梢,将手中水盆都扔了,“到了通州离京城就近了。这么好的选择你怎么不早说!雨一停我们就走!”
傅如镝朝赵灏摇摇头,示意司北继续说。
他问:“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司北点点头。
他叹道:“索桥断了好多年。我们要抵达落凤坡,还得将桥给修好。而且那落凤坡……就是曾经的云岭坡。”
傅如镝闻言一愣。
饶是赵灏,听见“云岭坡”三字都打了个哆嗦。
“真的假的?我们和云岭坡挨这么近?老天爷!赶快连夜跑!”赵灏像个无头苍蝇,待余光瞟到外面的马车,他忽而又镇定下来,暗暗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姑奶奶在这儿坐镇呢。”
傅如镝抬头望了眼阴雨绵绵的天空,颇为无奈地道:“等雨停吧。”
*
雨声沙沙,滴滴答答落在马车车棚上,扰得傅娇根本没睡着。
她耳朵里听见屋里几人嚷嚷,伸了个懒腰,将包袱里的罗盘拿出。罗盘指针在西南方不停颤动,傅娇心下有数,把赵灏叫了过来。
“云岭坡有何来历?你们好像很忌讳。”
赵灏用稀奇的眼神瞪着她,“你是土生土长的大元人吗?云岭坡你不知道?”
傅娇接收原主记忆断断续续的,还真对此一无所知。
见她茫然,赵灏立刻一屁股坐上车辕,打开话匣子:“云岭坡正是一百多年前的古战场。那时候天下刚刚一统,大元尚未恢复元气,契丹联合南蛮突袭边疆。开国将领狄啸靠着七万亲兵,在云岭坡与三十万敌军鏖战七七四十九天,浴血奋战,死守住了通关要塞,终于等来援军。最后敌军仅剩九万,我军全军覆没,尸横遍野。这一仗打得极其惨烈,河流溪水全部染成了红色,泥土犹如胭脂凝成,方圆百里都是残酷的血腥味,这便是史书上著名的‘云岭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