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殷垂首,嗫嚅出声:“主上,您在怀疑……那位郡主是尊上?”
李同光轻笑一声:“不是怀疑,她就是。”
朱殷不解皱眉:“可是……”
李同光出声打断道:“没有可是,外表可以微调,习惯可以伪装,但是直觉骗不了人!”
“更何况,我已经知晓师父还活着的消息。”
“她只要活着,就好。”
朱殷只以为自家主上魔怔了,半晌没有应声。
片刻之后,他顺从了李同光的意思,再度开口道:“那尊上为何不愿认您?”
李同光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些许愧疚之色:“暂且不说梧国使团内况如何,就是我们带来的人中,也藏有两位皇子的眼线。”
“师父如此行事,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她的身份在安国不可暴露于人前。”
“终是我行差踏错一步,差点致她于危险之中,她不认我是应该的。”
朱殷听闻此言,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他也几乎快要相信,那位郡主就是尊上了。
李同光抬手,轻抚怀中的绕明剑:“只是,这位萧二小姐,我有些看不懂。”
“他那样无拘的性子,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他不惜扮作女子!”
朱殷身形一僵,缓慢抬头看向李同光。
他陪伴在李同光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李同光口中的“他”说的是谁。
若是说刚才,朱殷还有点信了自家主上的话。
那这会儿,他大致已经确定,自家主上绝对是疯了!
萧二小姐那般惊艳的小娘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人假扮的啊!
朱殷迟疑片刻,终是提起了那个对于李同光而言,称得上是隐秘的名字:“主上,玉公子……”
李同光转头看向他:“怎么?”
朱殷犹豫不决,还是不敢将后面的“已经身死”四个字说出来。
生怕又刺激到李同光。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家主上的心思和脾性了。
六年前,玉公子消失不见。
朱衣卫在乡野间,发现了玉公子染血的衣物。
朱殷至今还记得李同光疯魔的模样。
时隔一年,任辛又葬身火海。
李同光整个人失去了生气,恍若行尸走肉一般。
还是朱殷从书房纸上翻出一句话,乃是李同光亲笔所写,也是玉公子留下的最后的一句话。
“内心充盈者,独行也如众。”
许是这句话的支撑,又许是李同光自己骗过了自己。
他不相信那两人已死,将自己锁在书房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
等到他出来时,再也没有了原先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说:“我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他说:“只有高位者才能掌人生死,定人去留。”
他说:“我总得去那高处看一看。”
就这样,李同光行事成熟的同时,手段也越发狠辣。
于他而言,所有的一切都能利用,包括他自己。
如他所言,他终究是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如今的位置。
李同光见朱殷没有答话,也就不再追问。
他掀起马车窗帘,透过窗户看向天色。
天边爬上一抹霞光,一行鸿雁啾鸣,久久不散。
李同光望向街道两旁,在暮色中高耸的屋檐,不断的往后退着。
一抹笑意逐渐在他脸上浮现。
他周身散发着的气息,鲜少如这般宁静祥和。
李同光低声呢喃:“这样已经很好了,回来就好。”
“其他的不急,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他说罢,话音一转:“对了,将合县所有朱衣卫赶出去。”
朱殷愣了一下,答道:“是。”
“主上,敢问此举以什么理由?”
李同光声音冰冷,不甚在意道:“没理由,就说本侯看他们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