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那个匆匆逃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很讽刺吧,这座宅子没一个好人。”
刚刚被施暴的女人坐起身,拢了拢自己敞开的衣衫,又把挡脸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白皙的肌肤,弯而细的眉毛,尖尖的下巴。她的瞳仁乌黑,眼白少,但是却像是被吸干了生命力,毫无光彩。
她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女人。
是那个穿着白衣的女鬼,许织夕猛然想起。
“你是林姨娘?”
女人扯了扯嘴角,“是我。”她指着身旁的板凳,对许织夕道:“过来坐吧。”
许织夕进屋,坐在她的身边。
林姨娘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把茶杯推到她的面前。
许织夕接过并道了声谢谢。
“你就是和三少爷冥婚的姑娘?”
“是我。”她能猜出来,许织夕自然不意外,因为她的身上还穿着嫁衣。
她叹了口气,“也是可怜,被推去做了鬼新娘。”
许织夕忍不住问道:“您没得失心疯?刚刚那个欺负您的是许家大少爷许清?”
她苦笑了两声,“这深宅大院的腌臜阴私多的数不过来,我之前为了防着许清那畜生,才装作失心疯。但他发现我是在装疯扮傻后,就……”
“那您刚刚说这座宅子没一个好人是什么意思?”
闻言,林姨娘和许织夕的对视,眼瞳乌黑,表情像是被冰冻住一般。
“这座宅子没有一个好人。
柳氏荒淫和许家二叔珠胎暗结,还和奸夫联合残害了老爷。
许清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畜生,欺辱父亲之妾。
许诚夫妇就是个瘾君子,残害仆役,泯灭人性。
至于许玄……他生前倒是清清白白,死后却也成了一只厉鬼。”
巨大的信息量在许织夕脑海中炸开。
林姨娘站起身,素白的手指端起一杯茶,她开始癫狂大笑。
许织夕有些不知所措。
倏然,林姨娘手中的杯子滑落,碎裂在地面。她停止大笑,神情呆滞,目光锁定在许织夕的发髻上。
“你头上的银簪哪里来的?”
她抓住许织夕的胳膊,神情之中有癫狂之色。
许织夕回道:“许玄给我的。”
她瞬间像是脱力一般,瘫坐在地面,然后望向许织夕,目光悲戚:“这是我亲手扎进许玄的胸口中的。”
“你说什么?许玄是你杀的?”许织夕震惊极了。
林姨娘捂着脸哭着道:“是我杀的。明明他是来救我,我却杀了他。”
“你说清楚?”
林姨娘放下手,抽噎着道:“那日,许清欲对我行不轨之事,被许玄碰上,许玄要救我,便和许清搏斗起来,他被许清摁在地面,我鬼迷心窍拿了这只银簪把它插进了许玄的胸口。”
“你为何要杀许玄?你不应该帮许玄吗?”
许织夕不解。
“我当时只想着我和许清的事不能泄露出去……”林姨娘抓上许织夕的手腕,“你替我和许玄说一声,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我日日自责不已……”
许织夕气极,胸脯上下起伏,不知道怎么就比往常多几分力气,甩开了林姨娘的手。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许清的受害者,是很惨不假,但许玄呢?许玄做错了什么”
许织夕只感觉一阵胸闷。
“他错在不该生在这肮脏的宅院。”
林姨娘眼睛空洞,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许织夕摇头,提着嫁衣的裙摆,跨过门槛,离开了屋子。
外面的天更暗了些。
她越走越难过,心脏似乎被紧紧揪着。那样清白如莲一般的雅正的公子,原本应该执笔挥毫,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有志青年一起,追求理想。
结果,却埋骨在这座深宅大院中。
什么东西划过脸颊。
许织夕伸手抚摸,手指湿润。
原来是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