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都在说人多工作少,如今猛然人少工作多起来,不过两日,众人脸上已添了不少疲惫。
秋纹不过是想着素日和袭人的交情,帮着花自芳进来传个话而已,谁知道宝玉受了伤,当下也懵了,喃喃就将花自芳的转交之语透了个干净,正不知道该如何收场间,这会儿听见外头走路的声响,想也未想,赶忙借口出门。
云珠也有些懵,一时未想到素日乐呵呵的宝玉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暴躁易怒,进门就见绮霰在一旁收拾着碎盏子,麝月身后站着蕙香同坠儿,三人俱是垂着手站在那里。宝玉一人面色沉沉又极其痛苦的趴在榻上,身后还有点点殷红,面上余怒未消。
云珠同红玉两个从外间奔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忙托着新茶盏,惊慌道:“二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转眼就受伤了回来了!
面对云珠这张还挂着婴儿肥的脸,贾宝玉心中愈发烦躁,怒道:“往后外头什么香的臭的都不许往我院儿里来说了!嘶……”
许是牵动了伤口,刚才又掷了茶盏,眼下放了句狠话,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嘴里一忽儿金钏,一忽儿鲸卿,一忽儿又劳什子琪官的,噫噫呜呜的哭得好不伤心。
众人听了连连应是,还是绮霰说请大夫,云珠才惊醒,正要跑出去找人,却是刚到门口便有婆子丫鬟与大夫鱼贯而入,老太太也神色匆匆的进了正屋,周身寒气笼罩,端的是一副气急败坏样。
“老太太来了。”众人行礼,又忙铺设桌椅茶水。
贾政追在后头,嘴里忙道大热的天儿,母亲慢些。身后跟着亦步亦趋挂着泪珠儿的王夫人,以及哭哭啼啼的珠大奶奶李纨。
老太太没等二人行礼,又是气喘吁吁劈头盖脸怒道:“可怜我积德不够,没生出个好儿子来,你夫妻两个,一个嫌宝玉不上进要去了他身边的知心人,一个嫌宝玉没正形,要这般严厉的教子!”
说着,胸口剧烈起伏,面如金纸的样子吓得鸳鸯一面直拿眼睛剜贾政,一面忙给老太太顺气,忙指使琥珀去备上救急的丸药,又听老太太急促道:“你们,你们还不如将我一并打死了去,岂不干净!”
一听贾宝玉在内室处理伤口时的哀嚎,又连连叫苦,老太太唾沫横飞,将贾政夫妻两个喷得狗血淋头。
原就心疼宝玉的王夫人一听,也跟着哭嚎道:“忠顺王府不过是丢了个戏子,一些娼妇粉头之流,也值当大张旗鼓的阖府丢人?你这个做爹的也不分青红皂白!我的儿啊……”
贾政连称不敢辩驳母亲,却转头对着妻子冷笑道:“你说那戏子是交友往来,那秦钟是同游郊外,那金钏又做何解释?”
“如今秦家父子俱亡,眼瞧着同这孽障有些干系,若是无人置喙也就罢了,若是有人翻起来,那逆子将来还要做人不要?!与那下九流的戏子称兄道弟,收人家汗巾子,还要脸不要!”
“更如今,府中都传遍了,那丫鬟投井,分明就是那孽障逼迫,咱们这样的人家,教出这样的子孙,你要我往后在朝堂如何立足!你说!”
这一连串旧账,翻得众小厮、丫鬟等避之不及。王夫人同老太太的眼泪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将这父子之间的温情撕得鲜血淋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