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更夫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一骑骑六扇门捕快策马而过。
以往在街上游荡的江湖人这几日都少了许多。
天空飘荡着大雪,很快落下厚厚地一层。
马蹄声远去,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马蹄印。
成国公府邸,
富丽堂皇的府邸坐落于东城,占据着极大的面积。
此府自大燕立国之时便在,经一代代人扩建,如今早已占据了整个街道,俨然成为了一座庄园。
静谧的走廊下,一道身穿黑袍的身影缓缓迈步而来,一路穿过走廊,来到前厅。
来人冷峻的面庞之上带着刚毅之色,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势。
厅堂首座之上,端坐着一道魁梧身影,满头白发,看起来已有八十多岁,但双眸却格外有神,如狼似虎。
华贵的衣袍披在其身上,更添几分威严之气。
“父亲!”
岳钟平拱手行礼。
岳武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起,像是突然醒转过来了一样。
此人正是成国公府国公,岳武!
成国公府之所以有如今的威势,全赖此人。
早些年,成国公便执掌大军,其麾下更培养出了诸多将领。
虽然近些年鲜少露面,但谁也不敢忽视这位久居府中的国公。
岳钟平沉声道:“太子已经重启了京察,计划失败了。”
“今日那沈独派人抓了不少官员,虽然都只是一些寻常官员,但此子的野心绝不止如此。”
“他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朝中大员,以及各个勋贵世家。”
“唉。”岳武幽幽一叹,森冷的眼眸望向厅外,目光深邃,缓缓道:“咱们这位太子,图谋二十多载,如今终究是着急了。”
“老父虽未见过那个泥腿子,但对其也有所耳闻。”
“他的确是一把好刀,若非是他,我们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
“此人倒也的确有几分本事。”
岳钟平沉默不语。
此事与他也有几分关系,在他看来,若是当初在青州时,能够一掌将其拍死,也就不会有后来之事了。
后来虽然也遣人前去劫杀,只可惜,终究是以失败告终。
如今俨然已经有些超出掌控了。
岳武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事已至此,不必想那么多。”
“此事也怪不得你。”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直在为此事而耿耿于怀。
可一个沈独,并不能改变什么。
就算他再天赋惊人,也只是一个细小的变数,难改大局。
岳武起身迈步来到前厅堂前,凝视着满院的大雪,平静道:“狡兔死,走狗烹。”
“当初大燕定鼎天下,起兵驱逐北蛮,若非我等众家相助,又何来这万里江山?”
“又何来他夏家的九五之位!”
“我等几家不知死了多少人,才有了今日之景,我等要的多吗?”
岳武似自语,又像是在反问。
“难不成就只许他们夏家独享至尊大位,我等只是要一些微不足道的官位,田地,富贵,有何不可。”
“如今他夏家坐稳了皇位,就想着将我们一脚踢开,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浑厚的声音缓缓回荡。
岳武心中冷笑,面色泛冷。
当初众家舍身随燕国太祖征战天下,驱逐北蛮,说句不客气的话,这燕国非是夏家一家之天下,而是众家之天下。
没有他们各家相助,如何会有今日这煌煌帝国。
皇权与勋贵世家的矛盾,永远是存在的。
他知道燕帝的想法,也知晓太子的想法,无非是想解决勋贵世家之祸,然后一举扫除寰宇。
可这却要踏着他们的尸骨!
他们几代的心血,族中数千子弟!
凭什么?
想让他们引颈就戮,痴心妄想。
勋贵世家之祸早已不是收回钱财,土地那么简单了。
唯有他们死了,这一切才能彻底解决。
就为那些低贱的平民?
他们过的不好吗?再不好,也总好过当初北蛮主宰这片土地之时。
岳武面无表情,冷声道:“只可惜,太子他太高估自己了。”
“他也太心急了。”
“他终究会为自己的选择而背负千载骂名!”
说到此处,岳武眸光冰寒,好似发怒的猛虎,淡淡道:“既然他容不下我等,那此事也该有一个结果了。”
岳武缓缓抬起头,目光眺望向皇宫方向,平静道:“陛下啊,你这儿子可是比你更狠。”
“他是想要我们死啊!”
孩子不听话,他这个当长辈的,自然得管一管了。
他们非是造反,只是换一个能容得下他们的人,一个更适合这个帝国的人。
太子的举措,只会将燕国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若没有了勋贵世家,如何抵御北蛮各部,西楚南乾两国,那时才会更乱。
岳钟平沉默半晌,沉声道:“父亲,不如您暂时离京?”
“离开?”
岳武沉默片刻,摇头道:“不用了。”
“你传信告知其余人即可,时机已至!”
“老夫在京中等着他们!”
“你麾下龙骑禁军可能完全调动?”
岳钟平点了点头,沉声道:“可以!”
这些年他一直负责龙骑禁军,威望极深,所有中层军官都早已是他的人。
一支军队,并不一需要控制所有人,只要控制了中下层军官便可以控制整支大军。
岳武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愿意,可有些事,却是不得不为。
……
翌日,
天空阴沉沉的,大雪洒满了整个燕京城。
昨夜的大雪几乎下了一夜。
各处的酒楼,茶馆,诸多江湖人聚在一起,议论着近日京察一事。
最主要的是,还是议论沈独与少林空智一战的事。
他们不愿意离开,就是在等后续的结果。
谁都知道,少林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如今京中的江湖人少了许多,但来的江湖人也不少。
这些人都是冲着支持皇子而来的,有蜀山剑阁的弟子,有蜀中唐门的弟子,还有许多叫不上门派的人。
京畿总舵,
沈独坐于桌案之后,翻阅着一张张认罪书。
只要罪行不是太大,沈独其实也不会太为难。
在京为官,很难真的完全干净,若是都抓了,那京中的各个衙门也就该关门了。
他真正的目标也不是这些普通官员。
“大人!”
程振雷自庭院外迈步而来,拱手道:“出了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