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街面上的动静,便引起了事务所大楼其他工作人员的注意。</p>
霎时间,一扇扇明窗后头,人影浮动,惶惑不安。</p>
宫田龙二眯缝起双眼,转过身,语气阴冷地问:“江先生,真的打算跟大东洋帝国作对吗?”</p>
江连横摇了摇头说:“宫田先生,我还没那么狂――”</p>
说着,他又将目光看向谭翻译,补充道:“但我也没那么贱。”</p>
“你这分明就是作对!”谭翻译虚喝道。</p>
江连横却问:“我猜到宫田先生可能要抓我,所以事先把家里的弟兄都叫来了,现在楼下,不打不闹,束手就擒,这也叫作对?”</p>
宫田龙二粗声喘气,面色阴沉。</p>
粗略看过去,窗外将近一百五十来号人,只多不少。</p>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足够多的牢房,能一次性收押这群人的问题了。</p>
省城南铁附属地界内,整个警务署也分不出这么多警力来看押他们。</p>
若是抽调铁路守备队,那便相当于军队介入。</p>
士兵抓捕平民,其国际影响有多恶劣,自然不必多说。</p>
虽说当年甲午和日俄战争中,鬼子也没少干这种事,但毕竟情况不同。</p>
战争时期,可以用诸多借口来掩盖罪行,如“搜捕间谍”、“误伤”、甚至直接划定交战区,禁止记者进入报导……如今却难以实行。</p>
而且,自从廿一条密约被故意泄露以后,西方震惊,列强无不担心自己在远东的利益受损,各国的在华领事和记者,无数双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东洋的一举一动。</p>
抗议活动一浪高过一浪。</p>
尽管东洋方面派兵施压,实际上却也想尽快平息骚乱。</p>
这种时候,在奉天省城一口气逮捕将近两百号人,无异于火上浇油。</p>
何况,宫田龙二只是南铁奉天事务所调查部理事,虽说在附属地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但并无直接调用军警的实际权力。</p>
所谓阳谋,即是避无可避,防无可防,只能接招。</p>
江连横缓步走上前,低声说:“宫田先生,我的确没那么大实力跟你们叫板,但我也不是软柿子,谁逮着都能来捏一下。”</p>
“所以呢?”宫田龙二问。</p>
“我最希望的结果,就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p>
“你觉得可能吗?”</p>
“不太可能。这也没办法,谁让我生在关外呢!”江连横说,“所以,我也不打算跟你们彻底撕破脸,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过来跟我谈,但不能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p>
这一番话,软中有硬,柔中带刚。</p>
谭翻译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谈谈?</p>
牛皮吹得未免太大!</p>
要是张老疙瘩说这话,也就算了。</p>
难不成,鬼子要想在奉天办成一件事,还得看你江家的脸色?</p>
江连横却无所谓。</p>
按照江湖老合的路数,这叫三分能耐七分卖!</p>
管他是阳奉阴违,还是虚与委蛇,能不能办成,暂且放在一边,总之先“惊”他一下。</p>
说完,江连横还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p>
走到大门口时,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宫田先生,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事,麻烦你去城里找我,我就不再过来了。”</p>
“宫田先生,你看他!”谭翻译忿忿道,“岂止是不像话,简直就是不像话!”</p>
然而,宫田龙二并未理会,而是紧跟着江连横走出办公室。</p>
今天晚上,在事务所大楼值班的工作人员中,数他职位最高,他要确保外面不会出什么乱子。</p>
来到一楼大堂,门口的六个东洋卫兵一见江连横,立刻警戒地端起步枪。</p>
宫田龙二紧随其后,赶忙抬手示意,用东洋话命令几个卫兵为其让路。</p>try{ggauto();} catch(ex){}
江连横走出赭红色的事务所大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