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季风北上,破天的雨水洒遍北境各地,缓解了高温带来的酷热,却也将北地化为一片汪洋。
好在是北境人少,不然又是一场大灾。
山中河谷,汹涌的洪水不断。
早已做好防洪准备的金国帅帐外,那条原本干涸的河谷已经化为大河,涛涛水势如万马崩腾一般,绕着大营远去。
雨幕下,风气灯摇曳,营地内除去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再无别的动静。
“该死!”
完颜文齐背靠在太师椅,可其手中被捏的变形毛笔,却道出其内心的不甘与抽搐。
谁都没想到,勇于直面战争,面对一切挑战都会在第一时间亮刀的武人,与今年开始绥靖政策,大军龟缩不出,数百里防线化为铁壁,根本不和你打,只和你拖。
这还是武朝吗?
这还是视进攻为最佳防御手段的武人吗?
关键这一拖,拖了半年,拖过了暖春,拖过了初暑,跨过了酷暑,愣生生拖到了立秋。
该死的明人,如果没有明人在背后支持,以武人的财力物力,武朝哪有两线开战,两线绥靖的资本?
但这就是答案吗?
一切不寻常的举动背后,必然有其根源,完颜文齐要做就是从千丝万缕的信息中,找到了武人真正的底牌,唯有如此,他才方体面从这场战争中脱身。
至于打赢这场战场,打进武朝幽州的领地,别说他完颜文齐,就算女真上下万众一心也没那个可能。
此战,他要的就是牵制,换取宋人的资源和扶持。
“武人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想不通,完颜文齐真的想不通。
哐哐哐……
就在此刻,沉重的踩水声传入帅帐,不等完颜文齐反应过来,三道狼狈不堪,满身泥泞的身影直接冲进营帐,帐外的泥星子跟着溅进营地,化为一滩滩污浊。
见此,完颜文齐眼神一凝。
草原人不应该在意礼节,礼仪,可入关多年,一心想要延续祖父伟业的完颜文齐,效仿辽人,事事推动女真汉化的完颜文齐,进而却产生了洁癖,面对同出一族却不善打理自身的族人,其发自内心感到厌恶。
“报!”
凝视的目光下,刚冲进的甲喇额真,身子猛地一紧,跪拜的动作顿挫,差点就要砸在账内干净华丽的毛毯上。
“讲!”
望着自己做其中的甲喇额真,完颜文齐从太师上站了起来,掏手从一盘的精致竹篮里抽出一块干净,冒着热气的面巾,转手朝着来人砸了过去。
“新宾奏报,武侯蓝迪,率二千骑,与三日前突袭圣山,抓走陛下,俘虏大太子,二太子,五太子等三十二位皇室成功,掳走太师,丞相,六部尚书等六十四人,西逃三韩地带!”
来人面色苍白,嘴角发紫。
眼下明明是酷暑之人,可随着这一席话说出去,整个营帐好似坠入严冬,两侧十数位随军文书,司马,将领猛的站了起来。
诧异,惊悚,恐惧,迷茫……
他们选择了跟随完颜文齐,自然视那张位置上的人为“伪帝”,可伪帝再伪,其本身也是金国法理上第一人。
为了改造女真,为了日后金国可与中原六国争雄,完颜文齐就算还没上位,可这些年来也是在不断维护那张位置,抬高皇位至高性,为自身日后掌权定下基调。
他们虽然看不起伪帝的势力实力,可也不该如此吧。
在自家老巢深处,圣山附近被掳走,这种丢人,丢到家的,他能发生了,他该发生吗?
“蓝迪!”
一声怒吼与营帐内传出,整个大营彻底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