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你真不去看看?”
竹城是蓉都南部的一座小城,位于西南腹地的小城在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中已经恢复了元气。在春节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对苦难的健忘更是从被动化为主动,谁也不愿意提起一丁点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在这栋新修的单元楼里,郝芳的心情并不好。原先她也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嫁人之后也是什么都无需操心的女主人。可是,家道中落之后她也不得不干那些从前瞧不起的脏活累活,这些年身子已经被操劳坏了。
好在债已经还得差不多,日子逐渐好起来,男人也算争气,女儿考上西南联大成为了灵师,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人的一生总是这样,牵挂担忧的事情解决了一件就会有新的一件冒出来,好让你不要太舒服。
郝芳觉着自家闺女自从回来之后就很不对劲,说什么入了青云班,结识很有潜力的朋友,可是就差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问了就说没事,可闺女从来就不是个能藏住情绪的人,这怎么能叫她放心呢?
“老杜!老杜!你耳朵聋了?!”
“听到了听到了,我这不是在洗碗吗?”
“洗碗耽误你张嘴啊?又没让你用嘴舔干净!闺女晚上这桌菜就没吃几口,都是爱吃的,你不担心啊?”
老杜将冲洗干净的碗放到架子上沥水,然后取下围裙擦了擦手,转身看向半躺在沙发上的郝芳。
“担心,怎么不担心?只不过孩子大了,她不想说,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你就惯吧!好的你惯,这不好的你也惯!多懂事的闺女啊,怎么半年就变样了。”
“来,喝口水。”老杜倒了杯水,坐到郝芳一旁的沙发上,“有我呢,你放心。今天不是约了跳舞吗?你再不出门该迟到了吧?”
“跳什么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催我跳舞呢?不去!”
“那可不行,你可是领舞,没你怎么行?!快去吧,闺女最心疼你了,你要是不开心,她也开心不起来。”
郝芳也知道自己待在家里什么用都没有,闺女自小就不爱跟自己说体己话,和其他人家里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好,出去跳跳出身汗,晚上睡觉也舒坦些。”
砰!房门不轻不重地关上,杜如峰转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一口气想要叹出去又给生生憋住了。
房子隔音不好,闺女耳尖,听到了不好。
老杜想了想,从电视柜最下层抽屉的最里边拿出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然后重新坐下,眼神有些空荡。
片刻之后,或许刚好是三五个长叹的功夫,杜如峰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魔方。
以前还算阔绰的时候跟着一帮公子哥混,爱好收集不少限量版的手办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老头子被害之后就都卖了,只有这个魔方,不值钱,他就留下了。
魔方在老杜手中变换,打乱复原,再打乱再复原,老杜看也不看手中的魔方,只是盯着杜燕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
安静,很安静,老杜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哭声。
二十出头的年纪,学业顺利,还能是哭什么?到底是哪家的臭小子,这要搁以前,看我不绑了这混球!
郝芳的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了,广场舞跳了一身汗,回来泡了个热水澡便在床上沉沉睡去,把白天的烦心事都丢给周公。
这一切都和杜如峰预料的一模一样,几十年夫妻,他太了解郝芳了。
掀开被子,把被角重新掖回去以免漏风。老杜在黑暗中精准地套上棉拖鞋,来到了杜燕的房间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很小,但却精准地打在两个人的心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闺女一不开心就会失眠。
“燕儿,是我。”酝酿准备了一天的杜如峰此时已经把棒打负心汉的心情压在心底。
嘎吱一生,门开了,不过等杜如峰抬头的时候杜燕已经转身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