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很有意思,抬头睨了姚杳一眼,淡淡道:“只刻改动过的经文,别的我都会背。”
“这么厉害。”姚杳继续咋舌,笑了起来:“这个,我可以帮忙。”
韩长暮放下匕首,提笔在经文上描了几道线,弯腰从鹿皮靴子里取出一柄匕首,和他用过的那柄一模一样:“那你照着我描出来的这些经文,慢慢刻。”他拿匕首点了点布条:“我刻前头这一句,你刻后头这一句,每颗珠子上刻一句,总共十八句。”
姚杳点头,握着匕首,凑在灯下,下手极稳。
楼船在宽阔的水面缓缓前行,随波起伏,两岸层峦叠嶂的青山像是一夜之间,变成了斑斓的鲜红与金黄,倒映在荡漾清波里的秋光,绚烂夺目。
船行水中,波涛翻涌,推得船体摇摇晃晃,人也跟着晃了几下。
韩长暮抬头,望了一眼姚杳,她低着头,神情专注,耳垂子上垂下来的银耳坠,随着船体起伏而摇摇晃晃。
可她一手捏着楠木珠子,一手握着匕首,每一刀都下的稳当,不轻不重的落在珠子上,竟无一刀落空滑走。
楠木珠子有拇指大小,浑圆光华,要将一整句刻在上头,每一个字比正经的小楷更小,落刀艰难,刻久手腕难免会酸。
姚杳刻完一颗,放下珠子和匕首,动了动手腕,抬头一看,正望见他透过烛火,望过来的眸光。
这房间里实在太安静了,静的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韩长暮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继续刻珠子。
姚杳挑了挑眉稍。
被她睡了的少使。
被汉王扒了裤子的少使。
她摇了摇头,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犯错误了。
她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轰出去,在布条上找到下一句,望见锦缎上深深浅浅的云纹,缁撮,缁撮,系在头上的,她闭目想了想,风吹云纹动,系在头上,当真是风光霁月。
她灵光一闪,猛然睁开眼,转身就跑。
韩长暮不明就里,望着姚杳出门,不多时又望着她进门,手中拿着金发冠和簪子,正是绯衣公子戴过的那顶莲花冠。
对,是那黄淮从绯衣公子头上扒下来的,被姚杳捡了便宜。
姚杳捧着她顺手牵来的金发冠,迎着烛火仔细端详,看着看着,就一脸的凝重。
这顶金冠正面嵌着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而从宝石向外,则有四朵镂空的莲花,莲花与莲花之间,镶嵌着拇指大的碧玉雕成的莲叶。
莲花寻常,莲叶也寻常,但材质不寻常,赤金打造的红宝石碧玉莲花冠,的确是个值钱的物件,相形之下,那与发冠相配的簪子,就显得简薄了些。
同样的赤金簪子通体素净,只是将簪头雕成了一尾鱼的模样,鱼尾和鱼头弯曲,插入发冠中,像极了鱼戏莲叶。
鱼戏莲叶,鱼戏莲叶。
姚杳捏着簪子,在金冠上来回比划着。
她蓦然想起一首诗来。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她若有所思的在鱼身上来回摩挲,摸到鱼嘴处浅浅的凹陷,像是有深浅不一的花纹。
罢了罢了,反正是没有办法的事,索性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攥着簪子,按照这首诗的顺序,找准了一片莲叶,鱼嘴扣上莲叶正中的一点凸起,轻轻一转。
出人意料的啪嗒一声,那片莲叶竟偏移了一点位置。
韩长暮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
姚杳如法炮制,依次找准了莲叶,扭动着正中的凸起,使莲叶相继偏离位置。
但这发冠的变化也仅限于此,只是四片莲叶移动了些许,再无旁的变化了。
韩长暮接过发冠,沿着内壁细细的摩挲了一圈儿,又顺手拿过簪子,扣在发冠两边的缝隙中,轻轻一转。
发冠正中镶嵌的红宝石便微微移开一道缝隙。
他用手轻轻一拨。
红宝石和镶嵌的底座中竟有一小片空隙,从里头掉出一丸药丸。
二人惊喜的对视一眼,藏的这么隐蔽,看来这药丸,是个宝贝。
姚杳捧了一碗水过来。
韩长暮双眸一眯,拿尖利的簪头轻轻挑了一点药,放在水中化开,将整张假皮泡了进去。
果然如二人所料,不多时,那张皮子上呈现出密密麻麻的图形和字迹,像是某地的舆图,但上面标记的却不是地名,是壹贰叁这类的数字。
姚杳眸光一瞬,望见铺在地上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