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车祸
厨房里已经烟雾层层。穿透着层层的烟雾。贾中华:
“今后你妈说啥你只管听着便是了。不要跟她顶嘴?”
她将烟筒斜靠在桌子与板壁的夹角里。吕玉仙:
“不只是听着,是要学得有眼力劲儿。”
又说:“老子才进门,热饭都还没吃上一口,你就‘嘚、嘚、嘚,嘚、嘚、嘚吧的……’地来告状了,搅得老子就连吃饭都下咽得不安生。”
贾杰婞忙分散吕玉仙的心思。她央求她讲述电影情节。吕玉仙却再次发出扔垃圾的命令。
贾中华已经倒好水要洗脸。吕玉仙忙赶上去一把扯过毛巾就伸进盆子里。她不想洗他使用过的水,但家里的暖水瓶毕竟有限。贾中华明白妻子的心思,他以最大程度的耐心包容。
贾杰敏虽然从良县来到的时间不长,但一场场的家庭战争让她似乎了解了母亲的脾气。她将声音压制到零点。就像一部无声的电影,她不断地吸着气流怂着双肩。她咽下抽泣形同咽下一口憋屈。按照她的要求,她完成做清洗碗的动作,并拧干抹布擦干水花。她就想早点结束这一切,然后躺到床上捂住被子可以“放任”眼泪的奔流。又一个抬起衣袖抹眼泪的动作让吕玉仙察觉到。无声的哭泣其实就是抵抗。吕玉仙忽然提高了声音:
“可是还歇不掉?!”
她浑身一颤,忙闭合上碗柜,又转身将水给倒了。进到里屋。伤心、绝望,是她灵魂空落无依的委屈的泪滴。她想即刻爬向小楼去躺在那半张小床上任性泪流。可是,泪光中她踏脚落空一脚。贾杰刚正是居住在安放楼梯的外间。
只说今晚他睡得也极不安生。眼睛刚迷蒙便听闻厨房传来了动静。贾杰刚惊醒过来。担心牵扯到身上,他偷偷竖立起耳朵。听闻整个过程,他的心彻底放松下来了。再听上楼的声响。于是,压低声音。贾杰刚:
“告嘴婆,洗拐脚,洗到太阳落,单车来了跑不脱,汽车来了翘洋脚!”
厨房里,贾杰婞再次转回。她想听母亲讲电影情节。因为先前对小孩子禁止观看的硬性规定,激发了她无限的兴趣。
吕玉仙的双脚已经放在了水盆里。贾中华三下两除二地搓揉过后,伸手过去讨要她手里的毛巾。她腰杆一扭,将毛巾移到距离他一米开外。她说:
“你就像赶快洗完,不想倒洗脚水。”于是,她先擦干了水才将毛巾扔给了他。她站起身来,但见贾杰婞一双期待的眼睛还投向她,她这才想起刚才女儿急于想了解的。她想站住讲述,可又觉时间过晚。稍迟疑。只说,这电影太恐怖了,不要再让我回顾。说着话,就进到了里屋。
贾杰婞仍然眼巴巴地站在原地没动。她希望父亲能够讲述。她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贾中华只顾弯腰搓着脚背,他全然不觉女儿的期待。
身后,并未传来女儿的脚步声。吕玉仙回头:
“你明天可是不想给老子上学了?!”
一句话唬去,贾杰婞这才失望地进了屋门。借着里屋母亲开亮的灯光,贾杰婞刚爬上了小楼,灯光就熄灭了。贾杰婞忙脱衣撞进了被子里。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了鸭子扯长脖子“嘎、嘎……!”叫唤的声响。贾中华心想它们定是饿了,便摸黑抬了食物上去。
忽然,从里屋传来了吕玉仙渗人的喊叫声:
“中华,中华,你还在干嘛?”
贾中华:“我看鸭子是饿了,我正找食喂它。”
吕玉仙:“别喂了,我出门时盆里还有许多食物,刚才看到都已经没了。快进来睡吧!”
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到底是受电影恐惧的影响还是妻子……?
揣测着,贾中华忙放下盆子,又找了蜡烛点亮。跟着扑闪晃动的影子,他走了进去。
吕玉仙声音有些发颤。吕玉仙:
“刚才我一进来,就停电了。刚一翻身迎着地面,就见电影里的军人跪在我面前,双手π开,肌肉颤抖着喊;‘天皇陛下万岁!’这情形,跟电影里是一模一样……”
贾中华将蜡烛侧面滴淌蜡液,借以黏住屋里的高木桌。完成了这个动作,他开始脱衣服。边脱,他说:
“那是你眼花心里害怕,幻想的。”
吕玉仙:“哪是眼花?分明就跪在床前……”又说:
“你刚才抬着蜡烛照射进来,那玩意儿才晃眼消失了。我心里发麻,浑身就冒出了鸡皮疙瘩,才张口叫唤你,它便‘逃跑’了……”正说着话,灯泡忽闪了两三次后诡异挣亮。贾中华忙去灭蜡烛。
吕玉仙手指着地面。吕玉仙:
“就是那个位置,你现在站的位子。”
妻子这话,无疑,让贾中华心里也有些发毛。他忙说快睡吧,明天大早的,还要去采购猪肉。
楼下的动静,贾杰敏听在耳里。过分的伤心使得她一直没能入睡。泪眼对着黑暗中的墙壁,枕巾已经湿了一遍。原本,她就是想将贾杰刚对自己的冤枉申诉。在贾杰婞哪里没有得到预期效果,后来到了父母哪里,也是同样的被呵斥,甚至于丧失了她心爱的洋娃娃。伤心流着泪,她又回想吕玉仙那犹如刀子的每一句话。
从贾中华的反问句中,于是乎她是吕玉仙生养的?但是,吕玉仙的否决又令她看不到源头。她说她是贾中华与陈慧霞所生,却又遭到他的否决。那么,到底,她会是谁的孩子呢?这是无数暗夜困扰着她涂抹着眼泪的问题。
泪流多了,她的头很沉,仿佛就像要炸开一样。似乎对于亲生这个问题,她越想知道,头就越疼痛。他们一方推给另一方,于是乎,她就是一只过街的老鼠,都遭到了他们二人的嫌弃。既然,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有当初呢?
难道,“当初”并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外祖母强加给了他们?那么,外祖母为什么又要这样而为呢?
她想得脑子似乎都要溢出来了,但还是不得明白。没有人给她解惑。她的心里只记挂着再见外祖母,一定要去问一问。这样,她进入到昏糊的状态。
向来很少做梦的贾中华,这晚进入了梦境。
迷梦中,贾中华见到了他的父亲。
贾元宗还是穿着下葬时的那套黑呢子中山装。他说,他来回妻子处不方便,要穿过村庄,来回不便要遭恶狗欺。他有些责怪他的意思。贾中华刚想仔细问明白父亲到底想“去”哪里安家,但还没等他张口,再晃眼,他就没了影子。
第二天一大早,贾中华起来升火做早餐,火升了三次都熄灭了。贾中华又去大食堂夹来了红碳放进火炉里,不一会功夫,红碳又再次熄灭了。这般又再次重复,红碳还是又熄灭了。贾中华所性是空着肚子,驾车去采购。当然,这天两个孩子也是空着肚子去上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