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没给肯定答复:“看看再说。”
秦烈拿了药,从院中出来,往理发店去。
到那儿的时候,徐途头发已经剪好。
两人站在镜子前不知说什么,剪发小伙子最先看见他,笑着:“大哥,回来了?我们这边刚好也完事儿。”
他拿着染色小碗儿和梳子去水槽清洗,身子一撤开,才看到后面站的姑娘。
徐途拨弄了下头发,扭着脖子,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秦烈站屋外没挪脚,目光发直。
徐途笑笑:“拿完药了?”
他视线这才转开些,抬步进了屋。
身后叫卖迭起,屋那头水声哗哗作响,他们相对站着,完全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
徐途轻抿了下嘴唇,抬头看他。
扬头的动作,使她两颊发丝向后落几分,中间的刘海细细几缕,其余向两侧分开,整齐的发尾搭着她肩膀,发丝蓬松,油黑乌亮,冲他微微笑着的时候,眼尾上翘,嘴角的小窝都露出来。
徐途用口型问:“好看吗?”
秦烈垂着眼,上前一步,拿指头摘掉她脸颊一根碎发。
徐途抿着嘴,又小声:“好看吗?”
秦烈眼神定定,直接捧高她的脸,弓身印住她的嘴。唇齿纠缠了下,片刻就分开。
这个吻无声又短暂,却让人怦然心动。
徐途舔舔嘴唇,脸颊红润起来,扭开头看别处。
小伙子无知无觉,终于洗刷完,转过身,见两人沉默不语,各自站着,气氛却说不出的暧昧。
他试探问:“大哥,还满意吗?”
秦烈模棱两可的答应,掏钱付款,带着徐途离开了。
走出不远,秦烈又侧过头细细打量她。她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带一圈儿流动的光,微风吹过,爽利的发丝根根飞扬,有的拂在她脸颊,有的立在头上方。
健康又有生命力。
这才是少女应该有的样子。
秦烈眯了下眼,努力回想,可她先前粉发浓妆的模样,像在他的记忆中被抹去,完全成为一个影子,反倒眼前出现一个小姑娘,穿白毛衣和牛仔裤,扎着高高的马尾,脸颊红润,稚气未脱,站在徐越海身边,乖乖顺顺的喊他秦叔叔。
秦烈想,命运当真变幻莫测,从来不曾在意的小姑娘,原本以为没有交集,如今却真真切切依偎着他,昨晚**,肌肤相融。
徐途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玩笑说:“你这样看我,我好怕。”
秦烈收敛情绪:“怕我吃人?”
徐途嘻嘻笑了声,拨一下头发:“你还没说好不好看呢?”
秦烈不吝啬的夸赞:“很好看。”他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自嘲笑笑:“现在更像你家长了。”
途途眨几下眼,软软叫:“爸爸。”
秦烈心神一震,禁忌又罪恶的称呼冲他说出来,挑拨着他,他浑身血液直往下头冲。
秦烈冷着脸:“乱叫信不信我揍你。”
“舍得吗?”
“舍得。”秦烈说:“吊起来打。”
徐途哼一声。
中途在肉铺停下,秦烈跟老板熟悉,让对方给挑了块新鲜肋排。
徐途舔着嘴唇,言不由衷:“其实也不一定要买的,我吃什么都行。”
秦烈笑看她:“真的?”
“真的。”她小声道。
“那擦擦口水。”
徐途往他身上撞了下,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几个月以前,老于叔来院子里送牛肉。
那天中午,大娘炖给学校的孩子们吃,小小一盆肉,却要掺着一大锅土豆炖,肉少孩子多,每人只能分几块。
她的没吃给了刘春山,秦烈的没吃给了她,她却闹脾气,全部扣到了地上去。
徐途抿了下唇,问他:“你还记得那碗牛肉吗?”
秦烈愣怔片刻,两手插着口袋,目光随意落在师傅的剔骨刀上:“怎么想起这事?”
徐途问:“你是舍不得吃,才给我的吗?”
他撇她一眼:“你说呢。”
徐途想了想,又问:“那你当时是不是特别生气,杀了我的心都有?”
“没那么夸张。”秦烈手拿出来,两臂松散的环在胸前:“就想好好收拾你。”
徐途沉默下来,脑袋轻轻抵着他手臂,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十分可恶,这一刻回想,忽然觉得特别歉疚跟难过。
她昂头看他,小声承诺:“我以后再也不浪费粮食了。”
秦烈身形一顿,垂下眼,见她目光闪动,眉头紧紧蹙着,神情懊恼。
他把手放下来,抚住她后脑勺,忍不住将嘴唇贴在她头顶,柔声:“好孩子。”
买完肉,秦烈让徐途在原地等着,他去镇口取摩托,一会儿开过来,直接顺这头的胡同出去,回洛坪。
徐途拎着肉,在附近的摊位旁随便逛了逛,碰见新鲜的东西,拿起来看看,看完放回去,倒也没有随便买。
她从地上站起来,要往回走,刚转身,迎面过来一人,步伐匆匆,不轻不重撞了她一下。
那人瘦高个,鹰钩鼻,小眼睛,身上穿着黑体恤和黑裤子。
途途脚步踉跄,下意识说:“抱歉……”
那人回头:“对不起。”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了下,徐途徒然一抖,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走。只需一眼,徐途便认出,他是那个男人手下,出事当天,他也在场。
有那么几秒的停顿,徐途笑笑:“没关系。”
她转回头,控制着自己的步调,往人堆儿里面走。
那男人皱了下眉,也转身,步伐明显慢了下来。他搔搔后脑勺,觉得她眼熟,下意识往身上摸了摸,可唯一那张照片已不知去向。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老板找的丫头是粉头发,化浓妆,跟刚才那小姑娘完全不一样。
他这才快步往镇口方向走,另一边拨了通电话。
对方没几秒就接起。
他老实交代:“这边发生了点儿状况,我刚从派出所脱身……人跟丢了……对不起老板……”他吓出一身汗:“……窦以应该回了洪阳,带着个女人……长相没太看清……好,我这就往回返……”
***
回去的路上,徐途有些反常。
她坐在车斗里,反复翻看着手机。
秦烈跟她说话,很久都得不到回答。
大雨过后,路上还十分泥泞,有一段路特别难走,山上的碎石滚落下来,镇上还来不及派人清理,大大小小的石块全都铺在路中央。
道路坑洼不平,崎岖颠簸,另一侧是布满杂草的低浅山坳。
秦烈尽量避开碎石,回头提醒:“路太颠,你先别玩儿手机。”
徐途像是没听见,端着手机不知想什么。
秦烈也分神,后车轮不小心压到石块上,速度不算慢,后车斗颠了起来。
徐途身体一歪,握着的手机瞬间脱手,边角磕到石头上,向山坳的方向滚过去。
这情况谁也没料想,徐途表情惊恐,想也没想,挺身跳下车斗,往手机掉落的方向扑出去。
秦烈眼角一晃,蓦然回头,大骇:“徐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