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情况就是这样......”祁镜坐在火车上,无奈地看着窗外向后远去的景色,“还烦请您多帮我挡一挡,如果实在挡不了,就把事儿全推在黄所长身上吧。毕竟事情是他挑的头,就说我被他老人家威逼利诱了。”
(威逼利诱?你妈会信这种鬼话?)
祁森脑海里只有这两句台词,但嘴上肯定不能明说:“哦哦,是这样啊,你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啊。”
“我也没办法啊,爸,靠你了。”
(又把这种烂摊子交到我手里!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吧!)
心里再有一万个不愿意,祁森脸上也必须和风细雨才行:“唉,没事儿没事儿,我和你妈来这儿就是看看而已。”
他笑着看了看身边的肖玉,脸色依然如旧,但内心深处早已经僵成了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对祁森来说,隐瞒欺骗自己的老婆就和直面整个世界末日一样,几乎没有胜算可言。
可儿子是受了上头的命令,肖玉或许可以无所谓,但祁森走的就是行政这条路,不可能不知道临危受命并且完成任务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何况最重要的是,儿子本来就喜欢这种工作,完全乐在其中。
他这个父亲就算了解炭疽的危险,就算知道自己老婆的脾气,也还是一肩担下了所有,挂掉了电话。祁森脸上洋溢着慈父般的微笑,把手机塞进裤兜:“你儿子出息了,又被上京几个老主任叫去会诊了。”
“会诊?”肖玉眉毛一挑,将信将疑,“人呢?走了?”
“嗯,刚上的飞机。”
“你怎么挂那么快,电话给我的话还能问他几句话呢。”
“哟,瞧我这脑子。”祁森轻轻拍了拍脑门,继续说道,“怪他挂得太快,我一时半会儿没来得及。”
实在事发突然,他没任何准备。挂了电话后就要面对自己老婆的质问,所以不管如何先帮忙找个借口再说。
但接下来,想要用临时瞎编的话去糊弄就有点难了。祁森的大脑飞速运转,把能用的脑细胞全给用上。他要确保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斟酌再三,说错哪怕一句话一个词,就有可能招来麻烦。
“这孩子,上飞机之前也不和老妈说句话,报报平安?”肖玉笑骂了祁镜一句不孝,然后对着祁森勾了勾手指,“你手机呢?再打个电话回去。”
“我手机?”
祁森脚底忽然生出了一缕恶寒,没一会儿,这股寒意就顺着下肢蔓延到腰部,然后搭着脊梁骨扩散到了整个背部。
就和上次坐马桶发短信时手机被抢的感觉一模一样:“你不是有手机嘛。”
“我的?我的没电了。”
多么轻巧而又朴实无华的一句借口,就算祁森知道是骗人的,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上次祁镜去上京的时候,肖玉用的就是这句话。现在看来,这与其是一种借口,反倒更像一种怀疑和警告,威慑的意义更大。
在这种情况下,不给手机那就是违背老婆意愿,死。可要真给了,一个电话过去,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肖玉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去上京,还是去参加老主任参加的紧急会诊,自然是上京大医院公费报销,怎么可能去坐费时费力的绿皮火车。也就只有去那种没有机场又离丹阳够远的地方,才需要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吧。
所以,就算肖玉什么都不问,单是接通电话后的背景录音就能告诉她一切了。
“你怕什么......难道手机里有什么秘密?”肖玉一手接过了祁森的手机,笑着说道,“我就和他聊几句而已,马上就好了。”
“你又在瞎猜了,我还能有什么秘密......”
才刚开始,祁森就觉得自己被逼上了绝路,以为这次完了,可结果却有点出乎意料。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啊,还有这招关机,只要关机就万事大吉了!
祁森暗叹自己儿子够机灵,知道自己老妈会玩这一手,所以马上就把手机给关了。而且关机的理由就摆在面前:“飞机要走了,肯定是要关机嘛。”
简直完美~(=?=?)
肖玉没说什么,看了看手机屏幕点点头:“那就过两小时再打。”
祁森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儿子有提防,这个电话就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开机键就在祁镜手里,想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开,到时候问起来回一句忘了就行:“嗯,到时候再打吧。”
肖玉看了眼自己的男人,叹了口气:“看来儿子确实接了个大任务啊。”
“是啊,听说是个比较棘手的病人。”祁森见气氛有了缓和,连忙补充了两句,“很多专家都没办法,诊断不明。后来还是黄所长发话,介绍了儿子,这才临时把他招了过去。”
这时,台上也传出了祁镜没法到现场的消息,理由没明说,但也暗示了有重要的工作要做,实在抽不开身。
“棘手的病人?什么症状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祁森摇摇头。
“不会是传染病吧?”
这虽然是一句试探的话,还没到送命题的强度,可在祁森眼里依然不好回答。其实不管说是还是不是,都框死了疾病的范围,唯一的选项就是继续装傻:“不知道啊。”
“刚才电话里没说吗?”
“他急着上飞机呢,没说。”
肖玉依然点点头,眼睛看着台上,嘴里却说道:“最近儿子升职太快,就觉得是被人刻意安排好了一样。捧到了什么高度就要帮着做些事儿,现在看来,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呵呵......”
祁森不知道她这是演的哪一出,只能赔笑两声,不敢多嘴。
“我知道,他现在是主治了,又解决过医院院感和几个传染病。上头看中他让他去处理一些麻烦的事儿很正常,sars那会儿罗唐和蔡萍都干过,逃不掉的。”
肖玉脸上满是一个母亲的牵挂:“我就想知道儿子去了哪儿,你和我说句实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