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西的急诊南侧靠着医院大门的通道,北侧则是一片绿化带。尤其是105,106两间,窗外直接连接着院内小花园。
虽然没有丹阳医院特有的喷泉和葡萄藤架走道,不过挺拔的常绿木和常青的灌木草地,看着也挺不错的。
祁镜主要检查的地方就是窗外的墙体以及紧挨着墙面的排水沟。
市西儿科也算建成几十年的老院区了,虽然外墙体经过了粉刷,可还是能看出很多问题。崩裂脱落的不在少数,裂缝缺损都是真菌的落脚处。
面对真菌感染,感染源的检查和体内血液和痰液的培养检查不同,只需要直接做镜检就能看出问题。因为比起其他微生物,真菌的个头要硕大许多,想要做到随空气传播并进一步感染人体,那真菌生长的范围绝对不小。
祁镜拿出早早准备好的一次性塑胶袋,用小刀刮下了不少取样标本。
源头的大致位置找到了,可新的疑问也紧随而来。
同样都是外墙,同样也都临靠着小花园绿化带,为什么只有105和106室出了问题,为什么隔壁的医生诊疗室里没出现医护感染的情况。
再看外墙墙面,105和106的两片墙面和其他地方也没多大区别......
对了!
这时祁镜想起了一个盲点:那个胆道闭锁的新生儿,孩子D。他从隔壁三院出生后转来了这里,并没有进过急诊,直接去的二楼新生儿病房。
二楼?
之前在症状上找共通点,因为都有皮肤红斑,所以才把孩子D算进了院感的范畴。可现在症状并非唯一,想要锁死感染源的区域,必须对上地点才行。
“难道新生儿病房就在楼上?”
祁镜拿着手电往上照了照,二楼虽然有房间,但早已熄了灯:“这片墙面也没什么问题,比楼下的干净多了。”
现在爬过一楼的窗户去取标本很不现实,从二楼挂绳往下也有点危险,恐怕只能找护工要把长梯才能上去。就在他还在想对策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风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总算......总算,找,找到你你你了......”
祁镜循着声音看去,来的正是刚才那位女医生。因为祁镜拿走了最后一件大衣,她现在身上只套了一件白大褂。在寒冷的夜风里,她只能用两手紧紧抱着自己尽力保存一些体温。
“大冬天的你干嘛呢?”祁镜走出绿化带,问道。
“我,我知知知道你喜喜喜喜欢,奇奇怪的病例,所以......”低温让女医生牙齿打颤,说话断断续续,“所以,我手里这这,这个病人,你肯肯肯肯定有兴趣。”
祁镜看她一副惨象,叹了口气:“走吧,回去看看。”
可能是市西儿科医院这两年犯冲,去年的院感余韵还在,现在又接到了一例麻烦的病人。这次不只是院感办了,连医务科的大主任也跑了过来。
9岁的孩子就躺在留观走廊的推车床上,一只脚悬在床边,肿得像个馒头。人不清醒,迷迷糊糊地睡着。
“来的时候过敏性休克,情况不好。”女医生说道,“我们猜是虫咬伤。”
“虫?这季节还有虫?”祁镜看了眼之前她之前拍下的伤口照片,这才同意了她的说法,“可够倒霉的啊,这都大冬天了。”
“孩子一家住的一楼,夏天经常会看到乱七八糟的虫子。”医务处主任说道,“恐怕是室内的温度太高,一直活着吧。”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祁镜看着孩子旁的心电监护,皱起了眉头,“血压不太稳啊,过敏没用激素么?”
“用了,可没起什么作用。”
“这是典型的过敏性休克,不该不起作用才对,是不是给的太少了?”
祁镜拿过医嘱单,上面糖皮质激素的剂量给的非常足,可就是没法把过敏压下去:“一共就两个变量,既然激素给足了,那就说明过敏源还在。你们没给他伤口做清创?”
“清创肯定得做,我们挤掉了血,消毒,上了碘伏。”女医生怀疑道,“我们现在就怕这虫子有毒。”
祁镜这才知道为什么儿中心不收了,因为就算是丹阳首屈一指的儿科医院也没法处理虫毒。
其实对城市化非常彻底的丹阳来说,医生已经很少见到这类病例了,尤其是从院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医生。他们一出学校就进了医院工作,没去过基层卫生所,更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能区别开蛇咬和虫咬已经算不错了。
“腿倒是肿得厉害,但没必要悬下去,这样不利于消肿。”祁镜蹲下身子把孩子的腿举高,搁在了叠起的靠枕上,“别把武侠剧里毒火攻心那套搬来临床,这不合适。”
女医生见祁镜看穿了她的做法,有些尴尬。
“虫毒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女医生摇摇头:“我没处理过这种病人,而且虫毒也没血清可打,我就怕他真的中了虫毒,到时候......”
“虫毒最常见的无非蜘蛛、蜜蜂和蜈蚣。”祁镜撕开了盖在孩子脚背上的纱布和封条,说道,“首先要排除掉蜘蛛,因为它们没法在伤口上留下过敏源。然后排除的就是蜜蜂,它们可不会没事儿去叮下肢。”
“蜈蚣?”
“大概率是蜈蚣了。”祁镜看着红肿的伤口说道,“蜈蚣冬天会冬眠,可要是室内温度高湿度大,它们倒是会活跃一阵子。”
“那现在怎么办?”
“叫普外切开看看吧。”祁镜看向了孩子的家长,“你们挤压过伤口了吧?”
“是啊,我们想要把血放出来。”
祁镜点点头,做了个两手挤压的动作:“挤压方式不正确,把刺挤进了皮肉里,外面看不见,只能切开取。”
“蜈蚣不是咬伤吗?怎么会有刺?”
祁镜皱着眉头回看了提问的女医生:“谁说蜈蚣是咬伤?”(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