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知之看了看上方的局势——虽说在五爪金龙的出现后,师尊只用面对苍仑一人,可由于先前受的伤还未养好便又添新伤,在魔尊那些堪称诡异的攻击之下,却是稍微落于下风的。
苏驭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微妙:“因为你希望他赢。”
林知之闻言怔了怔:“什么?”
——就算他再希望师尊赢,以他目前的实力来看,也无法左右到战局——无论他的潜力有多么巨大,也无法改变他现在“无足轻重”的地位。
——当然,这个“无足轻重”不过是他本身的自以为。
苏驭没有继续接他的话,而是移开视线接着看向了云端的那两个身影,漂亮的淡色眸子里思绪万千:“你喜欢玄华?”
林知之也在看那边的战局,闻言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苏驭若有所思道:“也对,真喜欢他的话你也不会要与别人成亲了。”
他口中的那个“别人”——正宫小凤凰:???
前·好基友的口吻其实很平淡,一如既往地淡然中带着一些令人信服的东西,可林知之愣是听出了某种奇特的味道——比如“酸涩”之类的感情。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只听天边又一声巨大的响动,整个天空半边惊雷,半边血影,泾渭分明。
那魔兽与金龙犹自颤抖不休,金龙背上坚硬无比的鳞片被魔兽口中的腐蚀性魔物毒的鲜血淋漓,金龙的长尾用力一甩,破开云层,击碎了远处的山峰,落石滚滚而下。而那高阶魔兽一口吐掉对方的鳞片,又一下狠狠地击中了金龙的龙角,死咬住不放。
金龙吃痛地怒吼一声,以龙角为诱饵,位于腹部的第五只爪子骤然伸出,一击洞穿了对方的腹部,硬生生掏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同时坚硬的龙角贯穿了魔兽的头颅,将其钉在半空之中。
魔兽痛极而嚎,血液流水般从伤口处涌出,在金龙的攻势下,踉跄着后退,显然已是不敌。
而他们的主人那边,战局却有些不同。
苍仑原先因跨界与玄华缠斗而负伤,又为镇压苏驭惹出来的祭坛之乱而耗费了些元气,理应处于下风——可他既然敢单枪匹马来到人界,在无数人族修士的面前,还包括了玄华这样的大能一同坐镇的情况下,本身就已经有着极强的气魄,必然还有着相匹配的实力,亦或是后招。
也许是用了什么快速恢复元气的魔教功法——这类功法通常有着极其强烈的后遗症,苍仑手中的噬灵刀荡出一层又一层的虚影,引动着漫天的血云魔雾之力,每一次攻击,纵然落空,也都在空中激出极大的动静。
两人所到之处,天地崩裂,魔气灵气相互交锋,当真有种末日来临之感。
玄华生于上古混沌年间,一路以杀止杀,每场战役都堪称惨烈;而苍仑生活在弱肉强食的魔界,更是几乎每日都要接受来自其余魔族的挑衅,甚至暗杀,才能坐稳这魔界之主的位子。
这两人分别代表人、魔两界的顶尖战力,独一无二,打斗起来也是格外的激烈,甚至无人可以插手。
苍仑愈打愈烈,有几次甚至逼得玄华险象环生——而他肩膀上那道伤口未经任何处理,原本鲜红的血液已经化为暗红,凝固在了衣袍之上。
与此同时,在地下的剑宗太上长老眉头紧锁,看着空中不容乐观的局势,咬了咬牙,同身边的掌门耳语了几句。
随后掌门天录真人目露惊色,从护宗大阵中撤去自己的灵力,离开了这处弟子聚集的广场,回到主峰的密室中,从中取出了一盘阵法。
他用佩剑划破自己的手腕,以剑宗掌门之血唤醒了创始者在飞升前遗留下来的罗盘法阵,号称在危难之际具有仙人一招术法力量的上古困魔法阵——这几千年来,罗仙剑宗从未动用过这种底蕴之物。
天录真人将罗盘往空中一甩,与太上长老一同输入灵力,同时动用传音之力,大声喝道:“剑宗弟子听令,将你们的一滴血液滴入这罗盘中,我们来助大人一臂之力!”
太上长老第一个划破手腕,滴入了自己精纯的化神期鲜血,道韵点点,让罗盘的吸引力更加巨大。
在场凡是剑宗弟子,均乖乖听令照做,林知之自然也并不免俗——他此时实力低微,能帮到师尊的,也仅有这些。
在他同样也划破手腕后,却没有立刻拿出伤药进行处理,反而是他身边那三人看不下去,几乎是同时地伸出手想要为他疗伤——
凤钦近水楼台先得月,轻柔地拖住林知之的手肘,取出伤药洒在伤口之上,看着它一点点缩小至消失,饱含心疼地埋怨道:“一滴血就行,何必放那么多,让我来放血就好。”
明明只是一点连“伤”都算不上的小事——林家小少爷这一路走来,受过的风风雨雨何止这点——但凤钦着急的样子,简直就像林知之方才做出了可怕的自残之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苏驭因为地理劣势,要比他慢上一拍,那手就停在了半空中,硬生生地收回至身侧,垂眸看着凤钦为林知之忙里忙外——而这在拜入宗门前,都是属于他的位置。
明明对方此时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觉得已经是那么遥远。
咫尺天涯。
至于迦殊也同样默默地看着,突兀地冒出一句:“人族已经不再安全,知之你可愿与我一同去海族?凡我所至之处,必护你周全。”
林知之自幼生于人界,自然不可能应允,婉拒道:“多谢陛下好意,但是不必了。”
迦殊坚持道:“什么‘陛下’,以你我的关系何必如此生疏?你唤我迦殊便好。”
林知之:“……”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吧海皇陛下!
小凤凰替黑发少年放下袖子,却没有松开牵着他的手,闻言代替林知之回答:“亲疏有别,还是区别些好。”
#翻译:我家知之只叫我姓名就好了你们这群渣渣#
迦殊挑了挑眉,刻意挑衅地曲解对方的意思:“你是觉得我与知之这般亲密,应当叫的更加甜蜜些?”
小凤凰还想再与迦殊继续争辩,林知之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掌,目光径直越过他,看向他目前最关心的战场——
出乎意料的,正对上另一双眼睛。
一双漂亮又特殊的,酒红色双眸。
在这片天地间,它只属于独一无二的一个人——苍仑。
林知之心惊之下,立刻看向师尊——那些血迹在紫衣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叫他不由得目露担忧之色。
而苍仑一身玄衣,除却嘴角的血迹外,大片鲜血融进底色,瞧上去远远没有玄华那么明显。
林知之的这一抹神色,却是完完全全地落入了苍仑眼底,令他自嘲地弯起嘴角,就连动作都迟缓了片刻。
——相较起林知之的不经意间对视,苍仑可以说是“相当刻意”了。
魔尊大人以血入道,对鲜血极为敏感,在林知之的血液进入罗盘前,就已经感受到了它的气息——所以他克制不住地,就像飞蛾扑火的本能行为那般,往这儿看了一眼。
纵然身在激烈的炼狱之中,他也无法忽视对方的存在。
可是就那么一眼,让苍仑堕入了痛苦的深渊。
他的心无法自制地疼痛起来——在遇见林知之之前,他历经轮回,在不断的转世中去寻找一个身影;在遇见他之后,苍仑无时无刻不尝到了爱情的痛苦。
拥有他的时候是甜蜜的,可在这之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恐慌。
就像他筹备了那么久,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将祭坛融入骨髓,一点点地攻破人界的空间之力的防卫,不都是为了带他走?
但是林知之并不想跟他走。
因为他爱的是别人,是玄华——看,现在他的眼睛就只看着玄华,眼底丝毫没有他苍仑的影子。
苍仑能忍受的过**上的一切痛苦,也经历过百世轮回对精神的折磨,也始终未曾尝过爱情的折磨。
这样巨大的痛苦来袭,让他恍惚间都忘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然而就是那么短暂的停顿,或许连半秒钟都不到的时间,苍仑的停滞却被玄华发现了。
魔尊大人的战袍隐没在黑云中,在那一瞬间,无数的剑影锁定了他身上的灵气运转,完全无法躲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沧桑腐朽的残剑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在几乎凝滞的时间里,残剑的剑身之上,那无数道的伤痕,已经凝固了几千年的血液真真切切地印在了苍仑的眼睛里。同时苍仑的眼角余光也能看到,在他的左后方,那轮罗盘阵法悬浮在空中,极快地上升着,在感受到魔族的气息后,化为一只金色的巨大手掌,握成拳头,伴着声声龙吟,相当于仙人一击之力的拳头也狠狠地朝他的后心轰去!
这一切都印在了苍仑的眼睛里——
但他脑海里想的,却截然与这些无关。
他能够以一人之躯,战一界之灵,但最终打败他的,却只有一个人。
他在想那个人。
随后,一股肉眼可见的庞大灵力波纹自苍仑所在的地方扩散而出,犹如日月星辰的重组,声势浩大,仿佛足以毁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