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李嫣瞪了一眼,似是在责怪她不该胡乱叫嚷惊扰母亲,随后又说道:“自家发梦就是,为何要惊到旁人?
这一惊一乍的毛病若不是好好改改,将来定要吃亏。”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李家一干公主的首领,亦是李家二代中顶尖的人物,柴绍的夫人,李家长女李秀。
李嫣这个侠女乃是自己封的,其他人或是爱她或是怕她,也只好随着她叫。
李秀这个侠女却是实打实的,在她未曾出嫁之前,驭劣马挽长弓,与一干军汉一起操练射猎,又或者在疆场摆弄刀枪,甚至一言不合就与人厮打交手都是寻常事。
论及手上的功夫,便是她丈夫柴绍,也未必一定强过她。
而论及兵法将略排兵布阵,她更是行家里手,纯以用兵手段论,便是建成也未必在她之上。
此番窦氏坐镇晋阳防范突厥,更多还是起个稳定人心外加调拨物资的作用。
真正调动兵将布置城防,乃至披挂巡城时刻准备上阵厮杀的则是李秀。
这次母亲回长安,她自然也要随行。
对于九妹所求之事,她倒是完全支持,只是对于九妹这种反应,她却有些看不入眼。
毕竟是过来人,九娘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她。
不过在李秀看来,这一点大可不必,徐乐又有什么了不起?
自己的丈夫柴绍当日也号称侠少,在旁人口中说得如何英武不凡,可是如今夫妻成婚,他也就是那么回事,没看出哪里像个侠客的样子,徐乐又能强出多少?
妹子为了他这般挂怀,实在是有些犯不上。
倒是窦氏十分大度,微笑道:“无妨的。
这一路颠簸属实有些乏了,清醒些也好。
九娘莫不是发了什么恶兆?”
李嫣点头道:“没错。
儿臣方才也是……也是迷迷糊糊的,依稀看到乐……儿臣是说徐乐,被人打下马来满身是血,一时惊讶这才叫出声来。”
李秀道:“将军难免阵前亡,他一人一槊跑到玄武门去闹事,就算是受伤也是活该,有什么大惊小怪?”
她说到这里时故意板起面孔,仿佛巴不得徐乐赶紧受伤。
李嫣素日与大姐交好,就算是被大姐叱责几句也只当无事。
可是听到这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嘟囔道:“你自己的郎君本领不济打不过徐乐,又怪不得别人,你怎么这么小气?”
窦氏此时开口打断两人的话:“都是大姑娘了,又是公主,怎能像娃娃一般斗口?
也不怕让人听到笑话?
大娘你也是,已经嫁为人妇还是这般顽劣,没事拿九娘开的什么玩笑?”
训了长女,她又对李嫣道:“你这梦也不奇怪。
当日你父皇披挂出阵时,娘在家中也时常做噩梦,不是梦到前敌兵败,就是梦到你父皇遭遇不测。
再后来这梦里更是多了大郎、二郎、三胡他们。
说到底不过是关心则乱,没什么打紧。
阿乐乃是老徐敢的孙儿,一身手段厉害着呢,没那么容易受伤损。
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有母后和你父皇在,总不会让他吃了亏去。”
听了母亲这话,李嫣心里略略放松,可是随后又不禁满面绯红。
她脑子并不糊涂,如何听不出母后言语间所指?
再看去,只见方才还面沉似水的长姐,这当口正瞅着自己发笑,如何猜不到方才长姐的言行乃是故意与自己玩笑。
又羞又喜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李嫣有心发作,又碍于母亲在场,只好将头朝窦氏怀中扎过去撒娇耍赖。
窦氏轻抚着李嫣脊背好言安抚,心中却不似表面那般轻松。
她很清楚这场搅闹背后的分量,也很清楚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当,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更知道这里面背后牵扯的,又是怎样的前尘往事以及手足恩怨。
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自己能及时赶到,不至于真的让事态恶化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阿乐、夫君,你们都要克制几分,千万不要闹出人命。
李唐初兴天下未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君臣相残自毁栋梁。
老天送来乐郎君,乃是要让李家兴旺日后一统天下,为何自家人偏要闹成这样,这又是何苦?
马车内几人都还不知道的事,就在她们催动车仗加快行动准备进入长安解斗之时,队伍中已经有人先行一步,抢在头里冲入长安直奔玄武门。
这位先行者,正是李家二代中以勇武多力闻名的四郎李元吉,而他前往玄武门的目的也很简单:替大哥除掉眼中钉,剪除二哥羽翼,杀死徐乐夺取玄甲骑!